承蘭嘴笨得厲害,只有依偎著穆輕眉,喊她:“阿眉。”
穆輕眉應了。說:“我嗓子難受,這回你給我講吧。”
講什么呢?承蘭仔細想想,想給穆輕眉講些有趣溫柔的事,他不想現實里的穆輕眉還如方才夢里一樣,哭得狼狽不堪。
“你以前給我講過咱們在學堂里的事吧?說你唱《靈山衛》,還講你偷看我的策論。”,承蘭微微笑起來:“那我也給你講講我那時候好不好?
“你也知道,我是跟著……娘嫁進承家的,十六歲以前,我從沒到過大晉的京城,剛來,連你們的官話都聽不懂。
“我那時候講的是南音,溫軟的南音,我還會唱小曲呢,南方的小曲不似你的《靈山衛》,詞里曲里都帶著些豪邁;南方的語調是綿軟的,歌也是婉轉的。”
穆輕眉便說:“我想聽。”
承蘭順著她,清了清嗓子唱:“夢回鶯囀,亂煞年光遍。人立小庭深院……裊晴絲吹來閑庭院,搖漾春如線。停半晌、整花鈿。沒揣
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唱的竟是旦角的戲文。
便聽穆輕眉聲音啞的,在他懷里笑起來:“我喜歡呢。”
承蘭摸著她的頭發,應:“那以后給你唱啊。”
又是以后。他們總愛約定以后。仿佛只要約定了,他們就一定會有以后似的。
繼續講下去:
“我不怎么愛說話,也沒人和我認識,所以總是獨來獨往。別人不來找我,我也沒心思管別人。”
他笑笑,像是在嘲諷自己那時候的傲氣:“我還總覺得你們聒噪,成天就知道打鬧。
“可是明明很嫌棄,卻又總忍不住看。你也知道你那時候,在學堂里,和小太陽似的,做什么都有一圈人圍著,成日嘻嘻哈哈的,雀兒一樣,這兒鬧騰一會兒,那兒又招惹一通。
“可你每次去搶我前座學生的話本,去和我隔壁學生聊天,我雖還盯著書本,注意力卻都忍不住到了你那兒……又或者你拿著宮里新作的糕點給我,我面上看著很冷靜,心里其實都很高興。”
他說了會兒,惹得穆輕眉笑起來:“那你平日瞧著那么清傲,我都不好意思同你說話。”
承蘭便也笑了:“所以你瞧,我這不是后悔了嗎?”
他還絮絮叨叨講著,講穆輕眉偷看他策論那次,他其實知道了,因為穆輕眉看完策論,連書都沒放回原處;又講他承家的那位娘親,總是親自給他洗錦袍子,還常常半夜來看他睡得踏不踏實……
他們其實沒能待多久,太子便遣人來了。
承蘭與穆輕眉告別,給她掖好被子,叮囑她好好喝藥,又說:“太子爺是好兄長,做什么都是真的為著你。他方才容我留下,不是因為我,是為著你。”
之后才說:“我這次,是真的得離開京城了。”,頓了頓,又生硬地補:“阿眉。”
穆輕眉窩在枕頭里,沒吭聲。
便聽承蘭繼續道:“不管多久,我總會想盡辦法到你身邊來的。”
又是一頓,似乎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才鼓起勇氣道:“我是一直想著你的。過去想,現在想,以后也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