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經紀開口道:“李大官人可是要我二人作保?”
李慢侯道:“做不作保無關痛癢,我只要錢引。你我三方合計,我出貨,得引。皆大歡喜!”
這些都是汴梁城里的大商賈,互相之間也是認識的,都知道對方的家底。明白幾十萬貫對各家來說,其實都能拿得出來,缺的只是現錢。相對來說,交引商這種主要從事交引買賣的商人,現錢更多一些,因為他們需要更快的周轉。而珍寶商,手里的財富,更多集中在各種珍玩上,田宅都不是主要財富。
汪經紀問道:“不知道李大官人要多少錢引?”
李慢侯笑道:“那要看二位肯讓出多少錢引了。”
馮經紀哈哈笑道:“只要大官人出的起錢,幾百上千萬貫的錢引還是有的。”
很多,也不多。北宋朝廷每年賣出的錢引高達一兩千萬貫,流通中和儲藏中的錢引數量更大,而且宋金戰爭嚴重影響了北宋的正常財政,沒錢的朝廷,增發錢引是沒有顧忌的。尤其現在當政的,已經不是對經濟頗有經驗的蔡京,而是一群把蔡京鄙夷的一無是處的文官。他們對金融規律,更加沒有敬畏之心,心里只裝著儒家經典和大道理。
李慢侯道:“一千萬沒有,幾百萬還是有的。”
馮經紀和汪經紀立刻收起了輕慢,幾百萬貫的大生意,他們二人之力,也不能獨吞。看來小看了這個身材高大,看著有一股普通人沒有的奇怪氣質的對手了。如果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兩位大經紀肯定以為對方是吹牛,沒準會將他當成騙子。可在做的還有陳、劉兩個大珍寶商,他們是看過貨的,信用不是來自陌生的李慢侯,而是來自認識的陳劉二豪商。
此時陳劉二人也聽出了一些貓膩,心里有了小九九。
驚問道:“李兄還有其他寶貨要出?”
李慢侯點頭:“這是自然。若是價格合適,沒準還要勞煩二位呢。”
兩人同聲共氣:“樂意效勞,樂意效勞。”
當然樂意效勞了,他們是要發財的。
說道這里,李慢侯也不繼續試探,價格就是那個價格,現在就差交割了。
只是他對交引的價格還沒有好好談過,之前跟兩家的掌柜都談過,但最多給到三貫錢,這是一半的票面價值,其實已經很優惠了。如果是普通北宋人,或許很難理解這種官府實收六貫的票據,商人三貫出賣為什么能掙錢。可李慢侯卻很清楚,錢引已經演變成了一種證券性質的票據,那就受信用票據的基本規律制約。
票面價格只是一種參考,實際價格更多受人們對政權的心理預期影響,錢引只是一張紙而已,之所以能值錢,是蔡京巧妙的將鹽茶買賣跟這種票據掛鉤,但鹽茶買賣只是賦予了票據最開始的信用,算是一種專賣許可證,隨后發展出來的信用,其實是政權賦予的,是北宋王朝的存在,讓商人們相信持有這種票據,肯定有價值。
可北宋王朝如果滅亡了呢?
這就是一張廢紙!
北宋王朝當然會滅亡,就在不久的將來。但李慢侯不可能等到那時候,那時候錢引信用破產,價格暴跌對他沒有任何意義,因為他就失去了利用錢引構筑起的初步金融網絡轉運財產的渠道。他反而要趁著現在北宋王朝表面上看起來堅挺的時候,將錢引盡快送到南方變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