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慢侯發現,金兵換上了契丹射手。不是契丹射手更優秀,而是契丹人的弓威力更大,射程更遠。之前李慢侯就發現過這個問題,契丹弓是一種復合弓,很硬,他的士兵很少有人能拉的開。而女真弓則輕了很多,相當多士兵都能使用,也許用的沒有女真人那么好,但是可以駕馭。
之所以出現這種區別,并非女真人的臂力不如契丹人,恰恰相反,原始森林中的女真人普遍比已經半只腳踏入定居的契丹人身體素質更加強悍,那是自然選擇出來的優勝者,弱者的基因早就淘汰掉了。
可偏偏女真人的弓更軟,但箭頭更大,更重,也更長。李慢侯分析過其中的邏輯,他認為還是跟生活習性有關。武器雖然可以為戰爭專門研發,但戰爭永遠不是常態,生活才是。打獵遠比戰爭更普遍和重要,因此兩個不同的民族,他們的弓箭制作和改良方向也就有所區別。
女真人的弓更軟,宋朝人記載說女真弓“弓力止七斗,箭極長,刀劍亦不取其快利”,這已經是強弓了,其實普通女真弓的弓力一般是五斗,甚至連宋軍的弓都比這要硬。不但弓力軟,而且弓臂長,箭頭大,箭桿長,顯然追求的是一擊必殺的精準,容易操控,就容易瞄準,就更有機會射中獵物,很符合山林中的環境特點,因為一旦射出一支箭,很少有機會射第二支,因為獵物竄入密林中后,就幾乎很難抓住,女真人再擅長山林中奔走,也比不上野獸。
契丹人就不一樣,他們騎馬打獵,在草原上奔馳,一支箭射偏了,有的是機會。因此他們追求的是射的遠,要射遠,弓就要夠硬,他們也不追求殺傷力,只要射中獵物,獵物就跑不過他們的戰馬,可以愜意的追逐。
因此女真人跟契丹人兩種不同的弓箭,其實對應的是草原和森林的不同生活環境,是草原弓和森林弓的區別。歷史上,清朝的弓也是如此,比蒙古弓要輕,八旗兵擅長的,也不是騎射,更習慣下馬步射,才更能發揮出精準的優勢。
如果說女真人時代,沒有蒙古復合弓的技術,清朝人依然沒有選擇蒙古式的硬弓,只能說這種弓真的不適合東北地區的環境。
由于投入了更多的弓手,不但在城墻下攢射,甚至很多站在護城河另一邊對著城頭漫射,大大加強了火力密度。但這絲毫不影響城上的軍隊,除了外圍士兵跟契丹兵對射之外,登城點附近的弩兵,依然主要將火力對準登城的女真人。
人人披甲的好處,就是不用太擔心弓箭。當然,這也需要嚴格的訓練和紀律約束,否則在不斷被亂箭擊中的情況下,很難保持冷靜。
戰斗了不到半個時辰,三架登城飛梯,再次被推下城墻,守城士兵再一次到達了體力極限。可是金軍并沒有放棄,他們也試圖控制節奏,不能讓宋軍帶著他們走。于是他們繼續投入兵力,再次搭起飛梯。
李慢侯知道,金軍之所以能戰斗,不但因為他們天生的生活習性,他們同樣是經過最嚴格訓練的冷兵器強軍。
宋朝名將,多次擊敗過金軍的大將吳階曾經評價過,說金兵“勝不追,敗不亂,整軍在后,更進迭卻,堅忍持久,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蓋自昔用兵所未嘗見。”
勝不追,敗不亂,這就是紀律,成吉思汗曾經就因為部隊打贏之后樂于搶劫別人遺棄的軍資,而制定了嚴格的軍規,才鑄就了蒙古軍隊的強大根基;游牧民族的士兵可怕,更可怕的是用嚴酷軍紀約束下的游牧軍隊。成吉思汗的蒙古騎兵,完顏阿骨打的女真騎兵,就是這樣的部隊。
而且他們不但軍機森嚴,懂得令行禁止,而且非常堅韌。可以做到“令酷而下必死,每戰非累日不決”,這是吳階跟西夏軍作戰沒有遇到過的情況。也是李慢侯擔心的,因為這些自幼以肉食為主成長起來的女真人,耐力確實比吃素食長大的士兵強了很多,可以“累日不決”,而他那些素食為主的山民士兵,紀律自然是有的,可身體機能確實不如人,這是現實條件。
如果敵人持續的這樣攻擊,不給他的部隊任何休息的時間,這是對李慢侯一個考驗!
看到這種情況,李慢侯馬上下達了一個命令:“牛仲、田平、田夏,帶騎兵登城,策應步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