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錯,算計的很準,難得還這么穩!”
李慢侯收到李睿的詳細戰報后,相當滿意。
這樣的出奇制勝,需要天時地利人和,更需要精密的算計。耶律余睹這樣的人物,籌劃謀反尚且失敗,李睿一個初出茅廬的少年,其實很難表現穩重。李慢侯很滿意他從始至終將三千白韃靼人作為人質,如果傳奇故事看的多一些,把三國演義里的諸葛亮故事當真,他更可能會選擇釋放三千草原人,讓李床古帶著這些精銳去奪城,那樣既顯現了他的胸懷,又取得了勝利,多么完美!
可這不現實,不合乎人性,李慢侯對他所有的幕僚一直強調人性,人性謀利,因此利益是最可靠的,人心是最不可靠的。李慢侯指定的許多政策,之所以能官民兩遍,就是他將人性作為首要考慮因素,在能夠照顧人性的地方,一定要照顧人性。比如收稅不可避免的情況下,大幅度簡化收稅的方式,讓收稅對商人的經營影響降到最低。
制定戰略戰術,這種關乎生死的問題上,就更一定要以人性為準繩。一旦釋放三千白韃靼人,雖然很符合文人眼中的仁義情懷,可卻拿捏不住白韃靼人了。此時對白韃靼人來說,最有利的未必是繼續跟宋人合作,最保險的,其實是什么都不做。繼續坐山觀虎斗,直到宋人和女真人分出勝負。
有三千白韃靼人不能不救的人質在手,白韃靼人一方面面對的是宋人給的厚利,一方面是無法放棄的族人,只能硬著頭皮沖在第一線。而且即便失敗了,李睿不會有任何損失,白韃靼人如果被女真人滅族,正好用這三千人去給白韃靼報仇,大同還多了三千白韃靼騎兵可用。或者用這三千人重建一個白韃靼部,從此只能依附于大同。
三千白韃靼俘虜在手,就有絕對的主動權。
“你們明白沒有?掌握主動,是斗爭的最大原則,除非迫不得已,一定不要去冒險,賭徒總有一次要死在賭桌上,掌握主動,我們就是莊家,遲早會通吃其他賭徒!”
李慢侯按照自己的邏輯和經驗,分析李睿的戰報,旁邊有兩個跟李睿年級相仿的少年,一個是山東士族綦崈禮家族的旁支子弟,名叫綦業,畢業于府學兵法科,成績優秀,已經做過兩年幕府吏員,被推薦到李慢侯身邊做機宜文字,另一個是高密士族趙家的子弟,也就是李清照前夫的家族,同樣畢業于府學,不過學的是民業科。山東府學分科,是李慢侯重建府學時候,就制定的制度。有兵法、民業、刑律、農牧、營造五科。
兵法、刑律、農牧、營造,其實都好辦,有現成的一些學術著作供選擇,兵法大可以去讀孫子兵法,以及李慢侯從戎以來整理出來的所有戰例,還有宋朝官方出版的《武經總要》做教材;刑律就學歷代律法,自己去領會精神去,是學成商鞅那樣的狠人,還是包公那樣的直臣,基本上都跟個人性格有關;農牧有漢代的《氾勝之書》,北魏的《齊民要術》這樣的著作,還讓先生們總結契丹人的放牧經驗,總結編纂教材;營造有宋代匠作監整理編纂的《營造法式》,還有總結的歷代大型工程的經驗,最重要的就是歷代河工,這次配合張浚治理黃河,李慢侯將請來的匠作監師父和幾百個學生全都派到了工地上,讓他們邊學習邊實踐;比較特殊的,其實是民業科。
很容易讓人誤以為這是農政之類的科目,許多學生都糊里糊涂的報了這個科目,誰知道學的卻主要是商學。
不單單是商學,而是一種經濟學思想。除了讓學生們學大量傳統的商學著作,這些著作其實很少,商人地位不高,稍有成就,往往拼命朝正統的儒家身上靠,自稱儒商,奉孔門七十二賢的端木子貢為祖師,硬說自己是以儒道的仁義禮智信為經商信條。顯然這都是胡扯,經商的核心意義,就是謀利。儒家太強勢,許多新誕生的學術思想都往儒家靠,都要從儒家經典中找依據。強勢的儒家思想,就這樣打壓了新思想的成長,清代康有為要變法,都非要考證出一個孔子變法思想來。
商人和商業社會的形成,一定會以誕生出他自己的哲學系統為標志。這個標志,李慢侯認為是近代英國人亞當斯密的《國富論》。這不僅是一門經濟學著作,而是一門哲學。是自有商業時代到來的核心精神,和文化代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