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戰戰兢兢的表達了他們對于大人物來說,似乎不務正業的愛好,沒想到李慢侯還很支持他們。表示會為他們說話,支持張孝學習營造學,并支持李聞過學習金石學。
但當兩個孩子離開之后,李慢侯就擔憂起來。除了李睿這種經歷過災難的二代之外,權貴集團二代的進取心大大下降。
李忠家還算好的,牛仲、單穿那些人,一個個生怕自家孩子吃苦,很少希望孩子繼續扎根軍隊。
別提別家了,自己家何嘗不是如此。他多次向晏貞姑提起,希望長子李靖能從軍,晏貞姑都拒絕。甚至將兒子帶到揚州,在揚州讀書。次子李康年幼,但看張妙常和金枝的樣子,也不打算培養兒子往武功方向發展,自幼教授的都是些詩詞歌賦之類的風雅文化。
日子好過了,經歷過災難的一代,本能的不希望后代吃苦,這跟繼續保持了艱苦風氣的遼東二代,跟草原上從來沒輕松過的二代完全不一樣,幾十年后,這群二代掌權,他們如何跟成吉思汗這樣的英雄抗衡?
還好這個國家很大,從來不缺乏野心勃勃之輩。還好這個國家早就摧毀了貴族文化,下層通向上層的渠道已經成為文化。李慢侯可以通過科舉之類的考試,選拔平民子弟。這些平民子弟,更加充滿生機,可以彌補權貴二代進取不足的缺陷。
唯一讓他擔憂的是,宋朝同樣是科舉制選拔官員,可宋朝官僚集團的進取心,實在讓人不敢恭維。別說蔡京、秦檜這樣的權臣了,即便放到范仲淹、王安石時代,恐怕碰到成吉思汗,依然會被碾壓。
兩宋之間是小冰河期,草原民族有無窮無盡的南下慾望,就算沒有成吉思汗,肯定也會有其他的英雄,帶著漠北高原上涌動的潮水沖向南方的長城。
所以李慢侯必須為二十年甚至三五十年后的大變局考慮,他需要一個積極進取的強大的官僚集團。這個官僚集團,不能是只讀圣賢書的書生,應該是能文能武的英才。
李慢侯一直在摸索著,他辦理的學校,很早就開始講述兵法。李睿就是其中的佼佼者,可他發現,跟他試圖培養出的軍事化官僚不同,李睿野心勃勃,卻自詡儒將。這很可怕,不是儒將不能帶兵大勝仗,而是李睿這樣的人,依然擺脫不了歧視武將的文化。明明自己就是武將,卻提不動刀,也不屑于上陣搏殺,認為那是莽夫干的事情,羽扇綸巾,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才是真本事。
重文輕武,文貴武賤,這種文化,是造成宋朝軍事薄弱的深層原因。跟文化對抗,是一件很頭大的事情,這是一個看不見的對手。
李慢侯想來想去,發現除了讓軍人直接當官員之外,無法讓官僚集團恢復狼性。
李慢侯很清楚,隨著社會穩定,漢人創造財富的能力會讓他們很快生活安定富足,小富即安,失去進取心。他又不可能刻意制造艱苦的環境,比如商鞅變法的弱民政策。遼東二代一個個如狼似虎,不就是因為他們窮困嗎。他們能成為維京海盜那樣的劫掠民族,不就是因為不劫掠活不下去嗎。
想到這里,李慢侯不由的心驚,他突然意識到,相比內地,遼東實際上更加生機勃勃。或許將來要面對的對手,不僅來自草原,還可能來自遼東。跟草原不同的是,遼東這里的對手,是同為漢文明的族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