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駢指如刀,切下海魚鰓部最嫩的一塊魚肉,而后就把那條海魚扔進海里,而魚肉則被他清洗了一下,切成雪白的薄片,遞到了蘇奕旁邊的桌上。
“大人,這魚妖起碼有八千年火候,您嘗嘗滋味如何。”
蘇奕點了點頭。
這一路上,河童就地取材,收拾了不少難得一見的海鮮。
這也讓蘇奕有了口福。
“你要不要吃點?”
蘇奕問。
河童搖頭:“我不是活人,吃不慣這些。”
蘇奕輕嘆:“可惜了,這世間最撫慰人心的,是紅塵煙火氣,最撫慰口腹的,便是這各式各樣的美味和酒。”
河童撓了撓頭,“可在我看來,大人既然成神,根本無須在意這點口腹之欲才對。”
蘇奕笑了笑,道:“成神者的一生中,最難過的一關,既不是修行之難,也不是心境之難,而是人性。”
“人性?”
河童不解。
蘇奕道:“道行越高,越接近于道,在修煉的途中,身上的人性就會一點點泯滅掉,變得淡漠、無情、扭曲、偏執、瘋狂……”
“什么七情六欲、五蘊五味,都被視作修行之劫,要克服,要戰勝,總之……就是不能被這些人性中的情感羈絆腳步。”
“甚至,對那些九煉神主而言,幾乎全都認定,要踏足永恒無量境,就必須斬掉一身的人性。”
“這就好比苦海行舟,人性就是苦海,要抵達彼岸,自然就得從人性苦海中爭渡出去。”
說到這,蘇奕眼神浮現一抹嘲諷,“若人性沒有了,所謂活著、所謂修行、所謂大道……又還有什么意義?”
河童聽不懂。
誠如他所言,他并不是活人,而是一種本源力量所化的靈體。
他有喜怒哀樂,但卻沒有人性。
他懵懂地說道:“大人,這世間生靈,可不僅僅只有人族。”
蘇奕啞然失笑,用筷子加了一片燙好的魚肉吃進嘴里,這才說道:“我說的,就是世間萬靈的本命性靈。”
“你只需記住一點,所謂的神,本身只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境界罷了。”
“為了從神的境界超脫出去,就把本命性靈斬掉,也就等于為了一個境界,而舍棄了本我。”
“這種角色……或許可以踏足永恒之路,但注定也等于踏上了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
說罷,蘇奕仰頭將壺中酒飲盡,舒服地長吐一口氣,“前世的時候,我一直想不明白這些,現在隱約已經明白了。”
他抬眼望向遠處黑暗天穹,“什么神、什么永恒,都只不過是修行路上的一個境界,大道無止境,便去求一個無止無盡之道!”
聲音還在夜色海風中回蕩,一抹晨曦悄然劃破厚重的天穹葉夜幕。
光明隨之乍泄。
黑暗頓時如潮消散。
天邊云霞從黑暗變得鉛灰、隨即變得瑰麗如燃燒。
天與地,共沐晨曦之中,有一種震撼人心的美。
坐在扁舟之上,吃著火鍋喝著酒,看盡夜色,闊論道途,恰逢晨曦破曉的這一幕光景,讓蘇奕油然而生曠達自在之情。
“大人您看,那莫非就是棲霞島?”
河童忽地道。
遠遠地,已經能看到一座巨大島嶼的輪廓。
被天光映照得瑰麗斑斕的海上,已經能夠看到許許多多破空飛掠的身影。
隱約有陣陣議論聲在海風中傳來,有羽翼漂亮的海鳥在成群翱翔。
一切都充滿了生機。
蘇奕悄然起身,負手立于扁舟上,沐浴晨曦中,眺望遠處那座島。
那的確是棲霞島!
——s:第二更晚上6點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