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日自己人被送走的太早了”石泉遺憾嘆了口氣,這才看似隨意的拿起了那張小桌子上的一截纏滿了布條的竹子。直到這個時候,地圖視野中的白色箭頭也跟著悄然飄散。
小心翼翼的拆開竹筒上幾近腐朽的布條,這節只有手腕粗的竹筒長度不過半米,拆開布條之后,可以清晰的看到竹筒本身刷著厚厚的桐油,同時在它的一端,還套著稍粗一圈的竹制蓋子。
輕手輕腳的將這竹筒擰開,在他手臂的輕輕抖動下,一個布卷伴隨著些許殘渣從竹筒中滑落出來,同時也讓他聞到了淡淡的煙草味道。
將手中這個大的過分的煙葉罐交給身邊的何天雷拿好,石泉動作輕柔的展開了手中的布卷。
這就是一張普普通通的土制粗布,展開之后,中間包裹著一枚質地并不算好,但雕工還算不錯的圓形玉佩。只不過相比玉佩本身,在這塊不到半米見方的白色粗布上,由血液寫就的黑色字跡卻更加震撼:
日寇猙獰,匹夫當戰。驅除韃虜,恢復中華。
出國征戰,勇往直前。為國盡忠,無需盡孝。
玉佩家傳,權作想念。若歿沙場,且做陪葬。
四十八個筆鋒蒼勁的繁體大字幾乎寫滿了整面粗布,而在每個字的最后一筆處,都能隱約看到殘存的血指印。除此之外,在這面粗布的左下角處,還有“父手諭”三個字。
“是個好父親,是個好兒子,也是個好戰士,可惜了。”
石泉嘆了口氣,珍而重之的用這面粗布仔細的將玉佩重新卷好,小心翼翼的塞進裝滿了煙葉的竹筒里。
他們這些生在和平年代的人實在難以想象,一個父親到底要忍受著多大的痛苦和憤怒,才會給兒子準備這東西,甚至在他的兒子踏上戰場之前,都已經預想到了他戰死異國他鄉的情況。
如果說白發人送黑發人是痛苦,那這兩位連名字都沒留下的父子所承受的已經不是痛苦,而是烈焰焚心,寒冰沁肺的國仇家恨。
石泉等人更不知道,這躺滿了機艙的尸骨生前是否也有類似的故事或者痛苦。但無論他們背負了多少,最終仍舊義無反顧的奔赴了戰場。
或許有人在這些出國遠征的華夏士兵踏上戰場之初便把他們當作了棄子,或許有人覺得他們并沒有起到多少左右戰局走勢的重大勝利。甚至還有些人敲打著鍵盤,說他們完全就是在浪費戰爭資源去給敵人送去的活靶子。
但無論如何,半個多世紀前,恰恰是成百上千、成千上萬這樣的“起不到多少作用的活靶子”,帶著滿腔的憤怒和仇恨義無反顧的沖上了硝煙彌漫的戰場。他們最終再也沒能回來,但卻讓華夏重新挺直了腰。
這些路人甲一樣的小人物最終靠著血肉之軀擋住了敵人,而在那場戰爭之后的半個多世紀乃至今天,這樣的小人物也絕非少數。
他們有的高喊著“向我開炮!”和敵人同歸于盡。有的在邊境上,怒斥敵人“非但不投降還膽敢向我還擊!”,又或者一句“讓它們滾,老子不喜歡它們!”
他們中還有一些寧愿烈火焚身,為了不暴露也咬牙堅持,有的毫不猶豫的用胸口去堵槍口、用身體去撐起炸藥包。更有的為了把非法進入領空的偵察機驅趕到領空之外獻出了自己的生命。甚至還有些本該帶著國足沖出亞洲的,一腳將敵人從邊境線的這頭兒踹到了那頭兒。
但無論如何,其實他們的夢想都樸素的讓人心疼,這些“路人甲”式的英雄,只不過是再也不想讓戰火燒到華夏的任何一片土地罷了。
“通知小野他們過來幫忙收斂尸骨,另外讓佳雅做好準備把這些人帶走。”
石泉說話的同時,已經從包里抽出了一個裹尸袋,小心翼翼的收斂著一具殘破的尸骨。
“老板,用不用知會一下呂洞賓?”咸魚問道。
“不用,他要是不同意,就做好留下來陪他爺爺的爺爺繼續在這兒開飛機的準備吧。”何天雷說話的同時,已經摸出衛星電話撥給了劉小野。
等他和營地那邊溝通結束,眾人一起動手,小心翼翼的收斂的每一具尸骨的每一塊遺骨。
在眾人的忙碌中,一個個裹尸袋被送出機艙擺在了用原木鋪出來的平地上。
而原本在駕駛艙有所發現的呂洞賓見到這一幕之后,悄悄嘆了口氣,點上顆煙老老實實的躲在了一邊。
潮濕的山間谷地被大功率的露營燈照的燈火通明,短短不到半個小時,兩架直升機從遠處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