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男子張沐陽身體端坐,輕輕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雙手端起酒杯,用衣袖遮住臉面,一飲而盡。動作舉止盡顯風范,與剛才的輕佻完全不同。
“哎……我張沐陽混跡塵緣谷二十年,先后締結九段塵緣,這點心得自然要留惠后來者。“
九段塵緣?這家伙被人踹了至少八次了?
李玄渾身一哆嗦,目光中不由充滿敬佩之色。
這位九陽先生,真是個堅強的男人!
“李賢弟,你放心,今日吃你一杯水酒,他日你的下一段塵緣,包在哥哥身上!”張沐陽的眼中滿是赤誠,渾身上下滿是自信的光輝。
鬼才跟你一樣死賴著不走呢!不對!李玄雙眼一瞪道:“我這塵緣還沒開始呢!”
聽到李玄說還沒開始,張沐陽眼睛一亮,忙道:“哎呀,那你快說說,你這仙緣如何,老哥哥給你參考參考。”
男人都這么八卦嗎?
李玄將酒杯一放,輕咳一聲,剛準備開口,卻聽旁邊桌上有人高喝一聲:“上菜,跟那邊一桌一樣。”
李玄轉頭看去,只見那桌上坐著一位相貌俊朗的青年,一臉傲氣的指了指李玄這一桌的酒菜。
站在那桌旁邊的青衣仆從搖搖頭,躬身向那青年低語幾句。
“你說什么?大聲點。”青年一拍桌子,不耐道。
“公子,何仙子交待了,她本月便要將塵緣斬盡。你這個月的用度,不夠那一桌酒席了。”青衣仆從中氣十足,聲音響亮,整個清風樓二層都聽得清清楚楚。
此時二樓已經不少人,聞聽那仆從之言,有人低頭輕笑,有人悵然若失,有人交頭耳語。
李玄面前端坐的張沐陽忽然一愣,輕輕將酒杯放下,沉默不語。
俊朗青年聽到仆從之言,也是一呆,然后臉色漲紅,哼笑一聲,站起身來道:“真是狗眼看人低,我趙崇樓一身才學,她何香玲要斬我?我還瞧不上她呢?剛好一拍兩散!”
俊朗青年說完,拂袖便要下樓。
“趙賢弟,怎么晚飯不吃就走?來來來,不要跟粗俗奴仆一番見識。”張沐陽忽然站起身,幾步上前,一把抓住趙崇樓的胳膊,拉了回來。
“來,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我的好賢弟,李玄。這位是趙崇樓趙賢弟。”張沐陽一把將趙崇樓按在身側坐下,又向著李玄哈哈一笑道:“賢弟,哥哥我做一回主,你不會介意吧?”
我要說介意,你會翻臉嗎?李玄終于見到一個比自己臉皮還厚的,只能擠出笑容來,輕輕搖頭。
“來來來,趙賢弟,一醉解千愁,姻緣這種事情,隨緣就好。”
張沐陽將自己的杯子斟滿,又將趙崇樓面前酒杯倒上,舉起酒杯兩人碰個杯,一飲而盡。
“嘿!我趙崇樓滿腹才學,是我看不上她!還要斬我?”將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趙崇樓長吁一聲,高喝:“倒滿!”
張沐陽又將兩個杯子倒滿,兩人舉杯碰了一下,張沐陽舉杯就飲,抬眼卻看到趙崇樓托著杯子站起身來,立時一口酒含在嘴里,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趙崇樓一手托杯,向著四處看看,忽然高聲吟道:“清風樓上——一杯酒!”
見他轉過臉,李玄連忙裝作認真聽的樣子,再轉臉,張沐陽口中含著酒,硬擠出笑容來。
趙崇樓把手中酒杯晃了晃,點點張沐陽面前的酒壺道:“酒不喝完——不許走!”
“咳!咳!”李玄好險沒有笑出聲來,放下竹筷,輕輕拍了兩下掌,豎起大拇指。
趙崇樓仿佛找到知音,滿臉激動,深吸一口氣,將酒杯高高舉起,大喝一聲:“今宵與卿一場醉!”
一口將杯中酒喝干,趙崇樓緩緩坐下,臉上的張揚之氣慢慢收斂,一股莫名悲傷之色沾染臉頰。
“此生只共卿,卿,白首……”
李玄目光呆滯的看著兩顆熱淚從趙崇樓目中滾落,然后一個大男人像個孩子似的,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這……
整個二樓的人都看向這一桌,李玄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
“無妨,無妨,”終于將口中酒咽下的張沐陽輕舒一口氣,擺擺手,又拍打著趙崇樓的肩膀道:“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哭出來,哭出來就好了。”
“想我趙崇樓滿腹才學,卻對她何香玲另眼相看,這些時日,都是百依百順。每日我們吟詩作賦,我知她聽不懂,都將句子說的淺顯直白,我這般遷就,她竟要斬我?”
一邊放聲痛哭,趙崇樓一邊扯著李玄與張沐陽的衣袖傾訴。
“明白,明白,這世間的事情,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賢弟放心,你的仙緣包在哥哥身上!”一手穩穩端著酒杯,張沐陽一手拍著趙崇樓安慰道。
“我當初是看不上她的,是真看不上的。是她求著我,說我的文采好,說我的字漂亮,說我是她良緣,說愿與我白首偕老……香玲,你為何要斬我!為何如此啊……”
“何人聒噪,活的不耐煩了!”突然,三樓上“蹬蹬蹬”下來一人,一臉怒容,看著李玄他們三人一聲暴喝。
趙崇樓的哭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