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既然都這么晚了,三位也都勞累了,那么我就不耽擱三位休息了。”用那僵硬又扭曲的笑容對著呂寧點了點頭,周慶拿著雨傘直接走了出去。不知怎么的,他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直到被大雨兜頭一淋才想起把傘給撐起來,腳步帶著踉蹌和急躁,很快地就在雨幕中消失了。
“呼”直到這時候,西望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自從周慶走進來之后他就一直緊繃著臉和身體,好在他其他時候也沒什么言語和表情,并不顯得奇怪。“好險,好險。我差點都要以為被發現了。”
“放心,這一關過了,至少明早之前,他們是不會再來人了。”呂寧也是出了一口氣,然后上去掀開了被子。被子里并沒有張宏正,只貼著兩張符,一張將被子拱起成一個不斷起伏的人形,一張貼在枕頭上的衣服團上不斷細微地抖動,發出和呼嚕很相似的聲音。這都是不入流的低級符咒,世家出身的修行者也許一輩子都不會接觸,但在跑江湖的散修手上卻能玩出不少花樣來。
“.也不知道小張他.”西望欲言又止。
“我倒希望他能自己走了。現在離天明還有三個多時辰,他至少也能跑出百里去,即便田家派人去追,他應該也能安然返回南宮領去。”默然幾息,呂寧掏出懷中的時儀看了看,這個墨家所造的小玩意上,靈石火光正落在亥時上。在這種不見天時的惡劣環境中,這種機關造物倒是甚為可靠。“其實是我們兩人拖累了他。現在有我們兩人在這里拖住,他自己一人一定能返回南宮領去。只要將這里的事上報給南宮家的大人,我兩人即便是死在這里,也必定有人來替我們討回公道。”
西望不回答,只是愣愣地看著桌上的符,好像要把那符給看出兩個窟窿,半晌后才冒出一句:“.他不會走的。”
張宏正沒有走。他現在正趴在屋脊上緩緩朝前挪動。在這滂沱大雨中,他感覺自己幾乎就是潛游在水里一樣,連呼吸都要抬起頭來,否則就要被匯流下的雨水灌進鼻子里去。但這是好事,在這樣的環境下人對環境的感知被削弱到了極致,只要不是在近距離被人用光照著幾乎不可能被察覺。而他在屋脊上只要微微一抬頭,就可以看到這鎮守大宅中亮起的處處燈光。
他當然不會走。就算現在幾乎已經可以確定那老怪物就是田家的人,極有可能就潛伏在這田家大宅中,張宏正也并不覺得他們就要如驚弓之鳥一樣調頭就跑。那老怪物之前所受的傷勢極重,而且還中了螣蛇獸的木毒,就算有什么田家的靈藥也絕無短時間之內治好的可能,還不如借著這滂沱大雨去探個究竟。
張宏正的年紀雖然小,膽子卻從來就不小。他也并不是不會感覺到害怕,只是也不知道是天生的,還是自小的野蠻生長,抑或是多年前高空中那御劍而行的那個身影給他的印象,不管是面對再大的危險,他心中都有一股跳脫無畏,瀟灑不羈之氣在涌動。
而且早在樂山村的時候他就聽長城守軍說過,面對危險的時候越是怕死越會死,參照這些年四處闖蕩的散修生涯,他對此深以為然。一般的謹慎膽小的散修在發現那老怪物其實是田家人之后,也許本能地會在第一時間逃走,但他卻覺得自己能搶先一步發覺真相是極大的優勢,借助這天降大雨悄悄在這田家大宅中找出些證據來,就算以后轉回南宮領去告狀,也不至于口說無憑。那些大城中有鬼仙借助法陣和傀儡時時注意著,謹防一些散修和敵對家族的人搞鬼,但依清河鎮這般破落的景象來看,別說什么法陣和傀儡了,鎮守田霽說不定就是唯一境界還算不錯的鬼仙道修士,總不可能他會親力親為地來監視他們。
大宅中燃起燈火的地方并不多,張宏正很快就發現了他的目標。那是一間頗為寬大,看上去也最為華麗明亮的房舍,里面的靈石燈很明顯不是給他們所用的那種破爛貨,將一個站著,一個盤坐在地的影子照得清清楚楚。
張宏正輕輕地順著屋脊爬了過去,在角落一從樹枝中探頭朝里面看去,不出意外地看到之前那位清河鎮的鎮守田霽,他正是那個站著的人。而另一個盤膝坐在地上的人滿身烏黑和血污,看起來就像是一個燒得半焦的血肉骷髏,面前還插著一把很是眼熟的長刀,果然正是那個喝人血的老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