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鹿把寫字的幾張紙丟在桌子一邊,換下一張紙:“我這做奴才的,也想學會寫上一個‘奴’字。”
秦可卿又依言寫了。
不知道因為什么,和秦鹿在一起,秦可卿覺得特別輕松,秦鹿的眼睛有神,燒著野火,但其中沒有對她的窺覷,讓她分外安心。
所以秦鹿說夜色當空,夜景極美,想學寫一個‘夜’字,她也依了;秦鹿說鐘愛夫妻相濡以沫,極為艷羨,想學寫‘夫妻’二字,她仍然照做。
然后一個‘有’字,一個‘怎’字,外加一個‘當’字,
等全部寫完,瞧著秦鹿在桌子上翻弄紙張。
“我早說過了,這灰啊,泥土啊,都是寶貝,老和尚在里面能扒出七龍珠。”
秦鹿一邊把帶有字跡的紙張翻著排列,一邊贊嘆秦可卿的字體娟秀。
“不且說是七顆種子嗎?”秦可卿問。
“這些不劃重點!不考!”秦鹿把大手一揮,笑道:“不過要我說啊,這些紙張才是寶貝。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以前沒能翻出來,但是早晚有一天啊,我要把這些都給翻了出來。”
說話時,秦鹿還在擺弄紙張。
秦可卿卻是癡了。
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黃金屋?
這兩句,明顯是鼓勵青年學子們用心讀書,說想要追求的一切盡在書中。
秦可卿也是一代才女,才名遠播,立刻發現這兩句雖然名利心重了一點,也頗有銅臭味,但是真的極好,放在外面,足夠讓學子們競相追逐。
如此有深度,有內涵的話語,豈是秦鹿一介奴仆小廝能夠講出來的?
這兩句,厲害啊。
可是沒來由吶,秦鹿都不識字!
秦可卿又開始揣度,猜測,只覺得不認識秦鹿了,等回過神,發現秦鹿的背影,已經隱沒在五間上房外門甬道那哐哐的黑中。
她拿起燈盞,準備呼喚瑞珠離開,卻忍不住看向桌上。
紙張在其上有些凌亂的排列著,她忍不住再看上一遍……
“公公有…………”
只看上一眼,呢喃讀出個開頭。
秦可卿俏臉驀然變色,慘白如同手底下上好的萱花大紙,燈盞從手中跌落,濺灑一地燈油,驀然起火。
“奶奶,您這是怎么啦!”瑞珠看見火光連忙跑來。
“無事!”
秦可卿慌亂的把紙張一股腦塞進火焰,火光更甚。
等紙張燒光了,
她和瑞珠拿了上房后室的鋪蓋,把火焰壓滅,這才慌忙走了。
…
離開上房區域,秦鹿拐過東角門,路過三間小抱廈東側院墻,過粉油大影壁,直奔小廚房。
柳嫂子只覺得他找夜食,做了一些,他拿了,順手,摸懷里一壺小酒。
鍛煉身體后,吃飽喝足,再酒酣耳熱,一覺睡到天光。
等他醒來,睜開朦朧睡眼時,卻差點嚇得跳了起來。
“嘶!晴雯姐姐?”
秦鹿把被子裹在身上。
晴雯卡著腰,水杏般的眼睛已經豎了起來,伸出兩根蔥管似的指甲,指著秦鹿鼻子就罵:
“好你個賊茗煙!當真不要你身上這張囫圇的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