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痛呼連連，里面呢，自然也都知道秦鹿暴揍周成的事情了。
但是沒人去勸。
秦鹿再次拐去小丫鬟們吃飯的外廂房時冷哼了一聲，周成在外廚房的心腹也不敢去扶。
“紅兒，還有妹妹們，你們平常只吃這些？”
秦鹿在林紅玉對面坐下，敲敲桌子。
小丫鬟們鶯鶯燕燕的湊過來，都是標準的丫鬟裝，各色的綢緞背心，內襯灑下去的長綢裙子。看上去全都體面，端著的飯卻不能入眼。
秦鹿又看過幾次，發現沒錯，是每人有大半個冷硬的雜面窩頭，外加小半碗不見油水的大鍋燉青紅蘿卜。
他咬一口，又苦又澀，里面特么的放的還是礦鹽！
小廚房都是吃細鹽的，最不濟的趙姨娘和賈環那邊，放的也是池鹽或者井鹽。這些鹽的口味不同，卻都能吃得，不會讓人害病。唯獨礦鹽有毒，口味極差不說，還會讓人患上各種疾病，就算身體強健的漢子，本該活八十年的，常吃礦鹽，怕是活不過六十個春秋。
秦鹿盯著林紅玉，問：“你們怎么不說？”
林紅玉回道：“不敢說。”
她還有膽子對秦鹿說三個字，別的小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部低下頭，悶悶的不敢說出只言片語。其中有和某位大丫鬟關系好的，張了張嘴，又把想說的話吞了下去。
作為小丫鬟，她們有主子關照，一些大丫鬟也喜歡護著她們。
但她們終究只是奴婢，插標賣首，也不過三四兩銀子罷了。外廚房的伙食費是一天一兩銀子，克扣下來，都是大錢，周成哪舍得給她們吃人吃的東西了？
她們還不敢說話，因為周成的上頭有人，逮住出頭的發賣出去，再買一個上好的小丫鬟也不過四兩銀，四天的伙食錢罷了。那發賣出去的就慘了，就算不遇見惡毒的主子，也說不得被賣進青樓妓館的里面去？
秦鹿揍了周成，穩打穩的給她們出了好些年的惡氣。小丫鬟們偷摸看秦鹿，一雙雙柔嫩嫩的大眼睛，全都羞羞閃光——
秦鹿還在生氣，把林紅玉的碗倒扣在桌上。
打從他來到賈府，第一個和他說話的小丫鬟，是林紅玉；第一個愿意為他做事的人，還是林紅玉。他是個護短的人，想起林紅玉不知道吃了多久這種豬都難啃的伙食，心里就嗖嗖冒氣。
在府上的這些年里，林紅玉受了多少委屈？
“走！跟我去小廚房吃飯！”秦鹿拽住林紅玉。
小丫鬟們連忙散開，把林紅玉空在中間。林紅玉怔了一下，眼圈紅了，拒絕道：“紅兒謝鹿爺好意，只是姐姐們在這邊，紅兒也不好去那邊吃了。若是有些肥豬肉熬制的大油，賞紅兒一些拿回這里，紅兒就開心極了。”
秦鹿一怔，悶悶點頭。
因為林紅玉的話翻譯過來：就是怕這樣在小丫鬟們的里面沒日子過了。
別的小丫鬟吃差的，她吃好的，姐妹們可不是要孤立了她？秦鹿若只給她開了小灶，別的小丫鬟有哪個嘴碎的，傳幾句秦鹿偏心眼的風聲出去，秦鹿也不好過。
她讓秦鹿賞些肥豬肉熬制的大油，是想著幫秦鹿拉攏人心呢。
“紅兒這個小丫頭片子，果然是心思細膩，事事仔細。”
秦鹿拍拍林紅玉的肩膀，拿過林紅玉的手，往里面塞了一樣東西。
然后大步出去，走過普通仆人吃飯的中廂，進入外廚房灶臺那邊。他剛想出門，又氣不過，拽住周成的肥頭大耳向外走，把周成摜進了洗刷豬羊下水等物的水塘里。
“漂亮！”跟出來的小丫鬟樂得眼睛彎彎。
她們見秦鹿真的走了，連忙返回，和別的小丫鬟交頭接耳的訴說周成的狼狽樣，頓時漂亮的大眼睛彎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