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被點出了身份,秦鹿心中暗笑。
既然要掙得文名,當然要點名身份,他等待很久了。
可惜這些文人相公有人在真佰味酒樓見過他兩次,卻自詡清高,看不起他銅臭商賈的奴才身份,從不正眼看他;
剛才沒背誦《玉樓春》前,他們也只顧笑鬧玩耍、損人起哄,也沒有正眼看他。
唯獨此時,自己站在眾人中央,便是被指責也要歡喜罷?
而聽聞有人指責后,老鴇的忙問秦鹿:“小相公,您真的是……哎呦!您快點走!”
常言道和氣生財,老鴇可不想自己樓里出什么岔子,護著秦鹿要走。可惜已經晚了,早有人抓起硯臺砸了過來,濺圓臺上一地墨。
動手的是李相公。
只因就在剛才,裴相公和李相公都剖析了《玉樓春》。
裴相公也就罷了,贊嘆的是詩詞美句,李相公卻做了自我檢討,說‘我之不足也’。
他不足什么?他比不上誰?
秦鹿是榮國府的奴才,一介奴籍,難道是他堂堂三甲進士比不上低賤的奴才?
所以李相公臉色火紅,砸了一個硯臺,轉身到處搜尋,要再砸十個八個。捧硯的窯姐兒躲開他,他便擼起袖子,高聲叫道:“區區奴才哪能有如此精妙的文章?鐵不是哪里抄的?諸位動手,護衛們進來,與我一起打殺此獠!”
大周國的文人就喜歡這個。
他們自以為站在正義一方,覺得文人動手打殺惡奴,當為傳世美談。
怕秦鹿跑了,繞著圓臺圍堵,一個個嚷著吼著,喊樓外自家的護衛抓人。
頓時房門破碎,珠簾凌亂。
好些勁衫短打的漢子砸門闖入,刀劍亮起,火藥味極濃。他們向秦鹿圍攏,卻留在外圍防止秦鹿逃跑,把動手殺人的‘好機會’很有眼色的留給自家的文人主子。
……
“咳,諸位,我家師弟怎么招惹你們了?”
突然有人笑著說話。
相公們興奮著呢,哪里理會這個,看見黎清穿著官袍也是不慫,甚至有人對黎清揮舞拳頭。
可這時黎清抹抹臉,把臉上的奶油擦干凈了,還要舔,怕浪費了好吃的。
他如此鎮定和云淡風輕,露出的清秀臉龐卻讓文人相公們愕然低呼:“真狀元的黎六郎?”
黎清一甩袖子,頗為青澀,卻極為自信的道:“諸位莫不是不信我家師弟的文采?他雖為奴籍,卻與我學習過許多時日了,所以……他出好詞你們不信?是信不過我已故恩師的文采?還是信不過我的學識?不如這樣罷,你們有哪個不信的且上前來,斗詩、斗詞、斗曲、斗經意、斗天文地理……
只要你們有把握的,盡可與我斗上一斗?
我輸了辭官;你們輸了的話,我也不為難你們。如今災民四起,正是諸位行善的時候,所以我家師弟做善事用了多少銀子,你們誰輸給我,拿出同數便是。”
文人相公們全部啞口無言。
論身份,他們都比秦鹿高了十八層樓,但是論做善事開銷的銀兩,秦鹿甩他們十八條街。
最后只能干澀問道:“他真是你家師弟?”
“呵。”
黎清淡笑一聲,對圓臺上的秦鹿拱手道:“師弟可安好?是師兄貪吃了,照顧不周。”
秦鹿同樣拱手,道:“多謝師兄照拂。”
“……”
秦鹿一介奴籍,竟然是狀元郎的師弟?
許多人皆看秦鹿,上下打量,眼底沒了仇恨,反多一絲討好親密的味道出來。
畢竟大周國三年一位狀元郎,狀元郎確是不少。但黎清文采之出眾、少年之崢嶸、除自傲才學外的做人之謙虛、求知之若渴,皆讓他是很多大儒認可的百年第一狀元郎。
所以作為他的師弟,秦鹿絕有資格進入文人的圈子。
哪怕他是奴籍,別人也難以質疑……
于是有人笑,有人捂臉,有人道歉。老鴇見此場景長長松氣,變色的鴨蛋臉恢復正常道:“那就這樣了?秦鹿……不!鹿相公做了魁首第一?”
裴相公道:“鴇兒姐姐莫問,問了就是沒臉。鹿兄弟對不起了,裴準在此作揖,改天自有歉禮送到府上。”
幾十個文人全都臉紅,說著‘合該如此’。
最先動手的李相公更慘,被眾人刀子一樣的眼神扎著,在身上左摸右摸。
最后一跺腳,心肝兒肉疼的從袖口摸出一塊玉美人。
他沖上去把玉美人塞給秦鹿,回頭看一眼,差點要哭,然后頭也不回的沖向剛才護衛們撞碎的窗戶。
這個窗戶最近,他竟然爬窗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