璐卻直直地望向阿史那木的方向,滿目都是腥紅的血跡,她看著他,淚水無聲的淌了下來。
她毫不后悔當初的決定,違背了崟主人乃至奚朝,卻救下了他的性命。他落進宇文護手中,她在異國孤立無援,只能用那種方式,換他活下去。
但這樣的私情在秘黨從不允許存在,奚朝不會讓任何有關感情的東西萌芽,在這個漆黑到靈魂都為之黯淡的地方,人們信仰的只有**。
可是,她帶他回來,就要對他負責。
“我從沒有對不起您,也沒有對不起奚朝。”璐低聲道。
“真的不肯說么?”沉古看著璐。
“我只是一罪人,還有什么言說?”璐慘然一笑。
“那我們只能永別了。”沉古拾起地上的彎刀,沉緩道。
“刀下留人!”
一聲叫喊響徹殿內,沉重的腳步和甲胄的摩擦直逼大殿。殿外,早已停滿了不知何時開來的軍隊,眾多突厥將士簇擁著一個高大的中年男人疾步走上大殿,男人面相兇陋,對周圍的奚朝眾人橫眉立目,奚朝的守衛卻絲毫不敢加以阻攔。
“沉古,你想要作甚么!”男人吼叫。
沉古轉過身形,看見來人后微微一怔,他欠身道:“兄長,您來了。”
奚朝眾人單膝跪地,高呼:“參見可汗!”
阿史那燕都完全不理會旁邊的奚朝戰士,他面色鐵青,用手指著地上被捆綁的璐,怒目道:“沉古,你跟我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
“璐觸犯奚朝法律,犯下大錯,當被處死。”沉古垂首道。
“處死?”燕都火冒三丈,“沉古,她是我女兒,你的親侄女!你就這樣殺了她不成!”
“兄長,奚朝有奚朝的規矩,破壞它的人會受到應有的懲罰。”沉古道,“我已經多次給她機會,無奈她自己不知道把握。”
“那你就要殺了她?”燕都怒火中燒,用手點著沉古的鼻尖道:“你覺得你有這樣的力量很了不起?”
沉古低頭看著布滿黑鱗的手腕,沉默無語。
“沉古,你不要忘了,連你的命都是我給的。沒有我,你根本活不到今天。”燕都看著沉古,語氣生鐵般冷硬。
“是啊,沒有您,哪會有我的今天。”沉古幽幽地道。
燕都卻愣住了,他看著面前怪物般的沉古,猛然想起那一日換骨之時,血淋淋的沉古躺在石床上,笑著對他道:“兄長,別擔心,我會繼續替你管好這個陰影中的國度。”接著,奚朝的元老用利刃剖開沉古的四肢,夾出碎骨,再放入干枯的龍的骨骼。燕都背過身去,用手堵上耳朵,卻仍能聽到沉古痛苦的嘶吼,他閉上雙眼,滿面都是淚水。
組成突厥的人們似乎繼承了龍族的秉性,從不真正趨附于任何人,只有絕對的暴力和**才能讓他們臣服。奚朝的誕生先于突厥,地位曾一時重于整個國家。按照當時突厥的慣例,只有奚朝的主人才有資格成為突厥的可汗,麒麟血的毒性卻害死了無計其數的阿史那家族成員。當奚朝元老選中的繼承人之一,阿史那燕都,捧著這杯墨色的血液久久地嘆息時,身旁的沉古卻一把奪過金杯,將杯中液體一飲而盡。他看著燕都,慘笑道:“兄長,如果我還活著,我替你統治那個奚朝。你,就安心做你的可汗。”
回憶潮水般涌來,燕都冰冷的眼瞳出現了一絲裂隙,他的語氣緩和下來,低聲道:“沉古,真的不能不殺她么?”
“兄長,恕難從命。”沉古躬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