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還沒有調來?”楊堅扭頭看著黃廷迥,眼中竟帶著怒氣。
黃廷迥微微心驚,下意識的垂首,壓低聲音道:“楊領將軍已前去,現應在返回的路上。”
“你們說的可是他?”李暮忽然看向楊堅,伸手指了指房頂。
鼓囊囊的黑色口袋被人一腳從房上踹了下來,持著彎刀的男子揮刀挑開袋口的繩扣,伸手向袋中,如抓雛雞般拎出一個血淋淋的男人,接著一把將男人扔在暴雨中。
楊領伏在積水中,用盡全身力氣抬頭望向楊堅的方向。這個平日勇猛無比的男人此刻竟奄奄一息,雙目空洞的看著楊堅,鮮血順著嘴角兩側流下,他張了張滿是斷牙的嘴巴,含糊道:“隨公,我……”
話音未落,彎刀的光在雨幕中一閃而過。楊領的頭顱無聲的滾落積水,死尸撲倒,雨水中一片血紅。
“你們……”楊堅手指著李暮,咬牙切齒。他根本來不及思考李暮怎么聽到了他跟黃廷迥的對話,今天發生的一切幾乎把他整個人擊垮,怒火和恐懼在這一瞬吞噬了理智,他猛然拽出肋下的佩劍,指向李暮,“我要殺了你。”楊堅的雙目布滿了血絲。
黃廷迥在身后死死拉住楊堅。雨點敲擊劍刃發出清脆的聲響,濕冷的風順著脖領的縫隙灌入胸膛,楊堅不由自主打了個寒戰。他凝視著楊廣小小的身形,頭腦一片空白,緊握劍柄的手卻緩緩垂下。
“這就對了。”李暮一笑,“你還算識趣。”
“你要什么我都給你,不要再傷害他們。”楊堅的聲音前所未有的冰涼。
“你連宇文護都能騙過,我可不敢輕信你的話。”李暮笑,她摸了摸楊廣的臉蛋,“弟弟,你說,對不對?”
“阿兄的事,父親一直瞞著我。”楊廣抬頭看著李暮。
“是么?”李暮扭頭看了楊堅一眼,笑道:“孩子的話永遠比大人可信。”
她轉向楊廣,低聲道:“那你現告訴姐姐,那個帶走你阿兄的人,你見沒見過?”
“他沒有帶走阿兄。”楊廣眨著眼睛看向李暮,臉上滿是疑惑。
李暮的唇邊滑過一絲冷冷的笑意,她伸手放在楊廣的脖頸上,輕聲道:“你的阿兄現在哪里?”
“他在后面的屋里,和母親在一塊。”楊廣回身,指了指閃著燈光的房屋。
“楊堅,”李暮拍了拍手,站起身形。她把玩著手中的刀片,冷笑道:“你的戲演得不錯啊。”
“阿摩,你在胡說甚么!”楊堅滿面驚懼,他不可思議這樣幼小的孩子竟憑空說出如此話語。這分明是胡話,那個流著鳳凰血的孩子已經被人帶走了,而帶走楊奐的人,似乎就是他曾在山中見到的那個龍族。
奚朝要的人已不再他這里,此般境況下他對真相不敢有絲毫保留。但阿摩是怎么了,在如此危急的關頭竟一派胡言,這個孩子的一番話,便將全家人的性命推到奚朝的刀下,不留任何挽回的的余地。
孽障啊孽障,你到底在做甚么!楊堅在心中長嘆。
整個世界一片死寂,空氣中只剩暴雨的呼吸。李暮靜靜地與楊堅對面而立,似為沉思。
忽然,那柄曾斷指的刀刃從李暮手中滑落,她一把掐住楊廣的后頸,把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她看向楊堅,眼中閃著兇光,“把人交出來。”
楊堅看著拼命掙扎的楊廣,渾身不住顫抖。眼前一陣陣發黑,憤怒壓過了恐懼,他再一次握緊佩劍,抬手,卻定在了原地。
阿摩竟在對他笑,那笑容,透露出幾分得意。
楊堅猛然意識到什么,手中佩劍滾落積水。他面無表情地看向李暮,“放下他,我把人交給你。”
李暮看了楊堅一眼,隨手松開幾乎斷氣的孩子。楊廣撲倒在雨水中,劇烈地喘著粗氣。楊堅邁開大步沖上前把楊廣抱進懷里,拍著楊廣的后背,低聲道:“阿摩,沒事了。”
李暮低頭瞧了瞧跪在地上的父子,臉上透著幾分戲謔。她轉身拍了拍巴掌,高聲道:“來啊,跟著楊堅,把那鳳凰族裔給我帶來。”
假山后的房中傳出一陣騷亂,兩名奚朝的戰士拽著一個面色慘白的男孩邁出房門。被眾侍女攔擋的獨孤伽羅絕望的伸出雙手,滿面淚痕,喊道:“奐兒,你們要帶奐兒去哪?”她轉而盯向楊堅,雙目中通紅,聲音顫抖道:“這……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