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高孝珩大喝一聲,縱馬掄劍直奔阿史那土午。
“啊?”高緯驚叫,慌忙向后倒退。
阿史那土午端坐在馬上絲毫未動。他面向迎頭砍來的劍鋒,微微一笑,不緊不慢的伸出左手,用手背輕擊劍身。
只聽得一聲清脆的聲響,寶劍應聲飛出,劍在空中旋轉了幾圈,狠狠的扎在地面上。高孝珩只覺整個臂膀發麻,手上癢癢的,他低頭,卻見自己虎口開裂,黑暗中鮮血已流淌滿手。
“孝珩將軍,您沒事吧?”阿史那土午的語氣如常,似乎剛才什么都沒有發生。
“岦黨若在,不會有你等作孽的余地。”高孝珩用帶血的手,指向這個高傲的突厥人,他轉頭面對高緯,一字一頓道:“此賊不除,臣就算葬身于此,也要與他死戰。”
“這、這怎么能行,廣寧王,你莫為難于朕。”高緯的神色驚慌,他結結巴巴道:“事已至此,朕、朕也不知道該怎么辦了……”
“陛下莫急,既然眾人皆不容于臣,臣離開便是。”阿史那土午看向高緯,淡淡的說道。
“那怎么能行?你走了,誰來保護朕的安危?”高緯驚道。
“陛下無需擔憂,臣心未改,青州之際,陛下與臣還會重逢。”說罷,阿史那土午駁轉馬頭,他頭也不回的揚鞭打馬,這匹棗紅的戰馬帶著他一路向北,漸漸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遠方的并州火光萬里,周人的軍帳已布滿了晉陽城外的大地。
“陛下,請回吧。”高孝珩看著雪中呆望的高緯,語氣緩和下來。
“回?回哪里?晉陽全是周人,朕再也不想回去了。”高緯看向高孝珩,流淚道:“他們會拿朕的頭邀功請賞,朕不能回去,不能回去……”
跟隨皇帝一同至此的宮人們看著高孝珩,他們不敢發話,但他們知道,此時此景,只能依靠廣寧王。
“不回晉陽,陛下欲歸何處?”高孝珩道。
“朕本投往突厥,但阿史那土午亦去,朕實不知該怎么辦了。”高緯哀嘆,他喃喃道:“朕的皇帝,是做到頭了罷。”
“陛下此言何出?大齊江山帝王依舊,安能屈他北虜小兒!”高孝珩發怒道,“臣本文生,亦能貫甲而戰,陛下擁千萬精銳兵將,何懼周人之有?”
寒風凜冽如刀割,高孝珩的話句句扎心刺骨。眾宮人默默的垂下了頭,他們平日圍繞皇帝左右,親眼看著皇帝是多么昏聵,卻沒有人敢進半句諫言。此時高孝珩的言語撕心裂肺,眾人亦知曉局勢早已不容樂觀,在他們眼中廣寧王只是一文弱之人,書文答對,賦詩作畫,卻沒人能想到他能在這樣危機的境況下提刀護主。
高緯渾濁的眼中似乎流淌過一絲清明,他在馬上呆坐半晌發問的聲音極其孱弱,“廣寧王,那你覺得,朕該身歸何處?”
“鄴城。”高孝珩只吐出這兩個字,他看著風雪中瑟瑟打顫的帝王,目光堅定不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