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德五年春二月,北周皇帝宇文邕于太和殿大宴群臣。
時大局初定,妄圖復齊的高孝珩和高湝(jiē)早已被齊王宇文憲押解回京,除了北附突厥的高紹義等人,齊國再無可興起風浪的殘黨。曾經齊國的萬里疆土,此時已然成為北周這個勝利者的統轄之地。
殿上鼓樂齊奏,樂聲雄壯而歡愉,這是得勝者的凱旋之歌。北周的皇帝坐在大殿盡頭,左右兩側眾文武分坐,齊國的舊臣以及前來朝見的各路賓客皆坐于其中。
“眾愛卿,”宇文邕從寶座上站起,面向殿下文武群臣,笑道:“大周有今天這般光輝社稷,靠的全是在座諸位啊!”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眾文武起身拜倒,聲音若山呼海嘯。
“今天朕請眾卿飲宴。”宇文邕笑,“眾愛卿,入座罷。”
花林般候立的侍女端著佳肴或美酒,緩緩從殿側走出。霎時間殿中香風一片,侍女們微微欠身,微笑著把銀質的托盤放在客人的面前,整個動作飄飄然如同輕搖的玉樹。隨后她們便輕輕地起身,面帶笑容的走下大殿。
殿中一片歡聲笑語,熟識的將軍大臣們相互敬酒,客套或談論著最近的見聞。是啊,大周終于平定齊國,這是舉國同慶的一件大事,人人都應該歡喜起來,都應該為他們是周人而感到自豪。高祖之后幾十年的江山社稷,終于在這一天,到達了從未有過的輝煌。
這份勝利者的喜悅,卻從不屬于所有人。
大殿的某個角落,那些曾忠心于北齊的人兒,看著面前的歌舞升平,默默地垂下了頭。
宇文邕坐在寶座上,端杯看著沸騰的文武,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他喝得興起,一揮右手,高聲道:“取朕的琵琶來!”
所有的鼓樂戛然而止,慷慨的琵琶聲響徹整個大殿。那是古曲《喚獸圖》,整曲歡悅而激昂,正適合此般慶功之宴。殿上眾臣都放下手中的杯筷,望向大殿盡頭的宇文邕,正值曲調**,大殿中忽然響起一個男人洪亮的聲音。
“陛下既親自撫琴,臣又怎敢不同百獸般起舞!”
話音落地,一個善目白面的男人站立大殿正中。他一身短衣,已然脫去寬大的官袍,這人向宇文邕深深下拜,接著便隨琵琶聲起舞。
眾人微微一愣,細看,跳舞之人正是梁朝國主蕭巋(kuī)。
“好!”看見此情此景的宇文邕大喜,他滿面紅光,手中的琵琶彈得愈發激亢。
“看見那是誰了么?”坐在殿左的兩個突厥使臣低聲耳語,其中一人悄悄伸手指向對面坐席中為蕭巋暫拿衣物的堅毅男人。
“我沒有見過他。”另一人搖頭道。
“他叫蕭子木,那個大名鼎鼎的安賜的老師,崟主人還曾親自前往梁朝拜會過他。”這個突厥使臣又看了蕭子木一眼,低聲道:“但這人一點都不識趣。”
“這話怎么說?”
“當初崟主人問他安賜的下落,想助他除掉他教出的這個孽徒。不料此人非但不答應,還跟崟主人翻了臉,把奚朝的人全部轟出了府。”這個突厥使臣道。
“奚朝就這樣饒過了他?”另一人面露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