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命運么，不管怎樣都掙脫不開。孟珠隱說他今日將死，他阿史那沉古，就真的死在了這一天。
“二十三年的高枕無憂，讓你變得不堪一擊。”阿史那贏城搖了搖頭，似為失望。
“動手罷。”阿史那沉古雙手撐在積水中。
“他們會殺了你。”阿史那贏城俯在阿史那沉古的耳邊，眼睛望向周圍舉著火把的軍隊，輕聲道。
阿史那贏城陡然站直身形，躍上麒麟，面向李暮眾人，高聲道：“我今天不殺你們，但你們記住，我阿史那贏城，會毀掉這里的一切。當然，也包括這里的所有人。”
青衣麒麟仰天咆哮，載著阿史那贏城直奔東面跑去。軍陣中的佗缽可汗驚魂未定，那頭猙獰的巨獸早已讓他嚇破了膽，他扭頭看向李暮，卻見她直直的望著漸遠的麒麟，一句話也不說。
圍集的軍隊向兩側分開，為阿史那贏城讓出一條道路，他們不敢阻攔，只能任由他帶著黑衣人離去。
裴玉琳呆呆地望向阿史那贏城消失的方向，這個蒼老不堪的女人此刻的神情卻如少女，喃喃地輕聲道：“科羅，是你么？”
淚水順著她的眼角流下，她以為他早已死去，但卻從沒想到，他竟和她一樣，奇跡般地活了下來。積攢了二十三年的仇恨似乎在這一刻煙消云散，她在心中對他說了無數遍的話語，卻在他們隔世而見的現在，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想他，卻不敢見他，她已然變成這副模樣，還有甚么臉面站在他的面前？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罷，這樣的結局早已在她的計劃中，卻又遠遠超出了她的想象。她有些慶幸剛才沒有叫住他，在他的世界中，既然所有的事情都已發生，她又何必更改？
想到這里，裴玉琳突然向前跑去。包括李暮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那個干枯瘦小的人影，直直地沖進了熊熊燃燒的大殿。
大殿在烈火中轟然垮塌，臨死前的裴玉琳嘴角卻多了一抹笑意。她輕合雙目，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她以為自己做得干凈利落，沒有流下任何痕跡。她卻從不曾想到，早在幾個月前，李暮當著眾人的面拿出她做的那顆假人頭時，阿史那科羅就已知道，他的妻子，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大殿倒塌時暴起的焰浪映紅了整片天空，紛亂的火光和雨幕交織在一起，讓此時的黑夜盡顯猙獰。李暮拎著寶劍站在曠地的正中央，手提一顆血淋淋的人頭，她面向所有人，用盡全身的力氣高喊道：“阿史那沉古已死，這會是一個嶄新的王朝！”
“參見崟主！”眾人的聲音如山呼海嘯，壓過了周圍的一切。
李暮把阿史那沉古的頭顱高高舉起，仰天大笑。渾身的衣服早已被暴雨浸透，她卻毫不在意肆意揮潑的雨水，站在漆黑的天幕下，發出一聲聲張狂的笑聲。
黑夜未盡，奚朝卻從此再見不到光明。
夜幕仍未褪去，遙遠的東方卻已泛出一抹微紅。孤騎的影子緩緩顯現在天與地的交匯處，它從東方的天際線處奔騰而出，仿佛帶來破曉之音的信使。
楊堅和黃廷迥站在城樓上，遙望遠東，那孤騎的輪廓在此刻顯得無比真實。黃廷迥用手指向那一點人影，低聲道：“隨公，她回來了。”
“希望她會給林帶來好消息。”楊堅輕輕地點了點頭，“我聽嚴家人說，阿史那沉古已經倒臺，現在操控奚朝的，正是我們的死敵李暮。過不了多久，她就要來找我們的麻煩了。”
黃廷迥沉默了片刻，突然問道：“他還會回來么？”
“他？”楊堅扭頭看著黃廷迥。
“楊奐，您收養的那個鳳凰血的孩子。”黃廷迥道。
“阿摩說他會回來，可這件事誰又能說得準呢。”楊堅搖了搖頭，望向即將破曉的東方，緩緩地道：“但他能否回到這里已然不重要了，林在我們手中得到了空前的壯大，此后的我們，不必再畏懼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