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非子拉開褲袍,輕輕坐在床榻上,語氣帶著笑意回道:“左丞相府不比右丞相府,并無多少政事,至于中書院,那就更沒什么事了,趁著空閑時間,老夫就陪常相聊會吧!”
常子飛目光從張非子身上移開,看向常青,常青稍微猶豫一下,便抬手作輯行禮回道:“回父親大人,都察院還有幾宗要案,孩兒需要親自去查,望父親大人保重身體,孩兒告退!”
“去吧!”常子飛輕輕揮了揮手道。
常青再次行一禮,隨即轉身離去,待常青離去之后,常子飛雙手撐著床板,想要從床榻上爬起來,張非子連忙伸手過去攙扶,一邊攙扶一邊說道:“常相還是不要下床了,就坐在床上吧!”
張非子扶著常子飛坐在床頭,常子飛坐穩身形之后,便苦澀笑道:“張相啊,現在人都不在,你就直接告訴老夫,老夫還有多少時日?”
張非子聽聞此番話語,并不為此感到意外,就常青那點功夫,想要騙過他老子,顯然是不存在的,既然常子飛已經知道了,那么也沒有必要瞞著了。
“常相,李神醫沒有說你還有多少時日,直說你無藥可救,這不,連藥都不給開一個,不過你也別灰心,世上總會出現那么一點希望!”張非子坦然相告。
常子飛心中一沉,用手捂了捂額頭,語氣輕嚀道:“老夫年歲六十有八,穆正元年入仕,至今已有四十年,四十年之中,老夫當過微末主薄,縣令、郡丞、郡守、吏部主事、員外郎、郎中、侍郎、尚書,以及現在的右丞相!”
“仕途坎坷,風雨不斷,特別是圣秦元年至圣秦七年的時間里,大秦與老夫仿佛就是即將燃盡的蠟燭,幸得涅槃重生,終成大器,從一個農夫兒子走到今天,不容易,當百官之首,更不容易!”
“說心底話,老夫是真的不想死,還想再活三十年,想陪陛下一直走到盡頭,可人終有一死,大限將至,人力不可逆天!”
常子飛語氣之中帶著濃烈的不甘,不甘之中,又摻和著無奈。
張非子面色沉重的深呼一口氣,“相比常相仕途坎坷,老夫倒是一帆風順,一入仕,既得圣君賞識,可正是這一帆風順,讓老夫白干大半輩子,直至晚年,方才效力于秦!”
常子飛看了一眼張非子,稍微沉默一會,便開口道:“張相,事到如今,你給老夫交一個底,一統天下,能夠完成嗎?”
張非子搖了搖頭,語氣不緊不慢道:“一統天下何其難,難如登天,有可能要花費幾代人的努力才能完成,并且這幾代君臣必須是賢臣明君,若中間出了一個庸君,大秦一統天下的步伐,就會被打斷!”
“而陛下之所以御駕親征,就是想快速推進一統天下的步伐,陛下比我急,因為他想親手完成一統天下之大業,為子孫后代打下一個萬年盛世,也正是因為如此,老夫方才不遠數千里投靠陛下!”
“唉~”常子飛輕輕一嘆,“老夫真是無法理解你們,為何要冒著國滅的風險,去做一個比登天還難的事情,在老夫看來,一代君臣做一代君臣的事,圣秦年間應該重視民生經濟,軍力為輔,只要國力足夠強大,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可你們卻拔苗助長,大秦有多少國力夠你們揮霍的,比如這次秦燕之戰,戰爭持續一年,國庫已經少了將近兩千萬石糧食,這還是燕帝國弱,若換上趙帝國這樣的強國,沒有三年,大秦能結束戰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