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終于發現她對自己的認識可能存在一定的誤解——她并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不在乎人言,更做不到萬般紛擾不縈于心。
常言道,謊言說了一萬遍也能成真。
墨水怪二號的惡言惡語最開始對靈雋沒有造成傷害,但當它每時每刻都在她耳邊響起,除了它們的聲音,她聽不見任何聲音,甚至也無法自己發聲,那是種什么感覺?
是自信心日漸動搖,自我懷疑日益萌生,自怨自艾隨之而起,自我被一點點擊垮的感覺。
靈雋遠沒有她自以為的那么自信而強大,她對自我存在種種疑惑——
“我為何會墮魔,是為人所害,還是本性如此?”
“我是否曾經犯下滔天大錯,因此才被天道封印,失去記憶,連天賦神通也被剝奪?”
“我的前路又在何方,我真的能在無數覬覦玄明劍的大能眼皮子底下奪回本體嗎?”
……
失落、迷茫、疲憊齊齊涌上心頭,讓她一點點滑向自暴自棄的深淵。
傳承秘地外,七彩光團看著麻木地躺在巨石上,被無數墨水怪圍著的劍靈,不禁有些擔憂。
它當然不是真的關心靈雋的心理健康,而是擔心——若真將她打擊得廢了,那該從哪兒再找一個傳人?
但七彩光團也沒有辦法,因為考驗其實并不是它設下的,而是留下傳承的大能一早就定好的,它并沒有插手的能耐。
“真搞不明白那人是怎么想的……”
七彩光團的記憶已經被重新封印了一遍,是以它忘記了留下傳承的其實就是它一直尊崇的“陛下”,只將這傳承視作尋常。
“不過話說回來,鬼蜮心圖真不愧它曾闖下的赫赫威名,陷入圖中之人,幾乎盡數被折磨得道心崩潰,只有寥寥數人能通過它的考驗活下來,心境提升……也不知它究竟有何玄奧之處。”
七彩光團很好奇,但它可不會以身犯險,只看看這個討厭的劍靈受虐就行了。
鬼蜮問心圖中,墨水怪二號依舊在兢兢業業地做著挑刺怪與鍵盤俠,對于似乎已經自暴自棄的靈雋,它們的態度愈發惡劣起來。
“就這?這就不行了?”
“只有弱者才會不敢面對指責,因為他們害怕指責是正確的。”
“天天就知道睡,練劍了嗎?修煉了嗎?想好怎么找回自己的本體了嗎?”
……
一聲聲,一句句,猶若最冰冷的刀鋒,往靈雋心中扎去;又好似魔鬼的低語,正引誘迷途者墮入深淵,再分食美味的靈魂。
鬼蜮問心圖這件在上古之時鼎鼎有名的魔器天生便有著蠱惑人心的力量,任何陷入圖中的人,情緒輕易便會為之掌控,即使是心中最深處的恐懼,也會被它引誘而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任人參觀、傷害。
它曾吞噬過不知多少情緒、靈魂,也曾殺死過無數天賦卓越的大能、俊杰,每殺一人,它的能力就會更進一步,若非因為鬼蜮問心圖中殘留的情緒、靈魂碎片太多了,恐怕它早已誕生了靈智——那將不會比墮魔的玄明劍弱多少,絕對是數一數二的邪靈。
靈雋一言不發——她也說不出來。
開始她還會因此而憤怒,但現在早已麻木了,任人評說。
忽然,她聽見了一個熟悉的聲音,“你很痛苦嗎?”
靈雋一驚,抬頭環顧四周,發現自己身邊多了一個人——確實是熟悉的人,燕希玄。
但她無法分辨,這個燕希玄究竟是真正存在的,還是她因痛苦、自我保護而產生的幻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