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靈雋訴說著她的迷惑時,燕希玄除了中間插了一句話,之后便一直安靜聽著,并沒有表露出什么“無法理解”“你想太多”之類的情緒,可以說是個非常合格的傾聽者了。
直到她說完最后一句,徹底沉默下來,他才開始說出自己的想法。
“你心中有如此多的迷茫,難怪會被這些怪物抓住破綻。”燕希玄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不過其實你不用想這么多,我就問一句——即便你如同山海界的絕大多數生靈一樣,情緒無法自控,生命中充滿了激情與意外,你就能確定自己是真正活著的嗎?”
“恐怕也不能吧,也許只是天道或超脫者在暗中又給你增加了一個無序模板,不是么?”
靈雋嘆息:“是啊,證明自己只屬于自己,完全獨立地活著,本就是一個無比困難的問題,它往往會涉及到更高等的存在——而這種存在是我們難以想象的。”
“就是這個道理。”燕希玄道,“這世上沒有無解的難題,但卻有階段性無解的問題,你現在身在局中,不知廬山真面目;待你有了足夠的能力超脫,跳出棋局,現在困擾你的問題便能迎刃而解了。”
“在此之前,你需要做的就是無條件地相信自己——即便你是錯的,也不需要別人來指指點點,只有你自己能修改自己的三觀與目標。”
靈雋難得勾起一絲毫無偽飾的笑意,“這豈非是剛愎自用?”
燕希玄:“那又如何?你修行為的是生存,是證明‘我’的存在、獨立與自由,那最終目的就不是修成天道,而是修成自我——于你而言,剛愎自用比聽信人言、搖擺不定要好太多。”
“也許你是對的。”靈雋認可了他的觀點。
事實上,最近這段時間她因而墨水怪二號陷入無窮無盡的負面情緒中,也并沒有真的就徹底放棄掙扎了,她總會在偶爾清醒的時候堅持思考——這就已經是極為困難的事情了。
思考的結果沒有燕希玄所說的那么簡明扼要,但大體思路是一致的。
只是……那么問題來了,知易行難,并非她意識到了自己需要改變,就能醍醐灌頂一點就通,這同樣需要摸索、探究一條可行之路。
但在此之前,她已確認了燕希玄的身份——這就是她幻想出的一個人格,以“最熟悉的陌生人”燕希玄為表象,內核卻依舊是她的一部分,否則怎會不謀而合呢?
燕希玄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如今正在思考的問題,說道道:“也許你可以試著從劍道入手?能幫你最快重建自信、立起獨一無二的修行之道的,自然是你當前最擅長的東西。”
靈雋笑道:“我明白了。”
她沒有說謝謝,因為這個“燕希玄”本就是她的一部分,何必言謝?
似乎又一次感應到她心中所想,燕希玄唇角微彎,身形漸漸淡去,“一定要成功啊!”
“失敗的當然不會是我!”靈雋對著燕希玄原本所在的那片虛空發下誓言。
之后,她終于將視線再次投注到墨水怪二號上。
與燕希玄交談時,或許是因為被分散了注意力,墨水怪二號的議論聲似乎都小了許多;而燕希玄一消失,一切又恢復成了之前的模樣——不同點在于,靈雋保留了靈魂的火種、自我的基石,不會再如之前一般,一潰再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