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界有五大澤,云夢、望諸、海隅、楊紆、弦蒲,其中云夢、楊紆、弦蒲最為繁華,時人常以云夢為尊。
不過,三百余年前黑水之災令元澤秘境群現于世間,楊紆澤也便聲名大震,將曾與之不相上下的弦蒲澤遠遠甩到身后,鼎盛一時。
靈雋曾有意去元澤秘境群一探,從太元洲龍樓紫闕借道,不想中途艅艎遇難,她與容時若、瞿姝僥幸得免于災殃,卻又落入虛神族掌中,不得不逃入云柯夢海。
后容時若、瞿姝留于其中,她獨自離去,本以為日后不乏相見之機,誰知世事難料,她忙忙碌碌多年,奪回玄明劍后又無意間造成云柯夢海大難臨頭,后來再去尋找時卻無門而入,也不知他們現在是什么情況。
酒客的議論令靈雋想起了這些舊事,她微微一嘆,感傷還不至于,惆悵卻也有那么一兩分。
不過,更令她在意的卻還是他們提及的“七圣宮”。
早在元澤秘境群現世十來年左右時,七圣宮便已出世,在當時還引起了一番騷動——靈雋當初也對此很是好奇,只是礙于修為不足,沒有過多打探。
七圣宮中至少藏有七位前代大能的道統傳承,其中一位名為七絕道尊——絕塵山那位七絕圣尊正是傳承了此人道統。
但七圣宮藏寶無數,自然不可能輕易便放人入內,且它出世時日尚短,圣宮入口未開,一直到兩界融合,也無人能闖過最外圍的七傷殿,真正進入七圣宮中。
后來之事,更是令人惋惜——兩界重合之時,有一座鬼域恰好落在楊紆澤,填大澤近半水域,而元澤秘境群的入口元澤島,恰在其中。
鬼界之人難以開啟山海界之秘境,是以多年來即便占據元澤島,也無法進入元澤秘境群;山海界眾人知其藏寶無數,絕不可能放棄,為此,即便是在各家戰事不停之時也屢屢抽調名修大能爭奪元澤島。
如今三百多年過去,就在不久之前,占據元澤島的那座鬼域已在大煊、太蒼神殿、龍樓紫闕等勢力的聯合之下分崩離析,覆滅于煙塵之中,元澤島自然也就重新歸入山海界之手。
又因奪元澤島各家皆有出力,是以無人能獨占其利,仍如多年之前一般,由九域十二洲各大勢力共掌。
山海界烽煙四起,戰事頻繁,消息傳到這座城池的酒客耳中已是數月之后,靈雋聽他們將光復楊紆之戰說得熱血沸騰,間或夾雜著幾句對往日的追思,心中也漸漸有了個主意。
正好近些時日來無事可做,何不去七圣宮一看,想來那里必定匯集了山海界不少英豪,或許便有她記仇小本本上的一兩個名字……
靈雋心中意動,然而旁邊那白發女子卻是冷笑連連,怒道:“七圣宮?如今這都是什么時候了,卻只知開七圣宮,難道一個秘境就能挽救如今岌岌可危的山海界么?不知所謂!”
靈雋看了她一眼,“有總比沒有好。”
“我雖只是個入不得大能眼的小修士,卻也知道這等高等秘境危機重重,便是大乘老祖也未必能出入自由,更不必提其他人了!若他們都去了七圣宮,而鬼界趁機攻打山海界,后果不堪設想;若他們被困其中,甚至隕落幾個,局勢豈不是要愈發糜爛?”
白發女子只感覺心中滿腔怒火、怨恨不知該如何發泄,也不知該向誰發泄——她難道不知道,修真界的規則就是生死自負、弱肉強食么?她當然是知道的,沒人會不知道。
可她仍難以控制自己對執掌權柄的那些大能的怨氣,因為……在她心中,那些人曾是何等尊崇偉大、高高在上!
他們站在這個世界的巔峰,隨心所欲,無所不能,正因此才令無數求道之人前赴后繼——可這些年發生的事情,卻讓她意識到,他們不能鎮壓玄明劍,不能阻止兩界融合,不能御敵于疆域之外,不能保護任何人!
這是信仰的崩塌,也讓她對前程愈發迷茫:如果修煉到了合體、洞虛、大乘,卻依舊只是動蕩天下中的一只小小螻蟻,那她修煉還有何必要,掙扎又有何必要!
迷惘讓她變得刻薄。
酒客們還在議論與元澤秘境群、七圣宮有關的種種,白發女子卻已經沉浸于越來越絕望的想象中,無聲淚流。
忽然之間,靈雋感覺一陣厭倦,說不上來是為什么,但她并不打算再待下去了。
突然站起身來的靈雋讓身旁的白發女子短暫地從痛苦之中掙脫,她仰頭看著這個寡言少語的女修,“你要走了?去哪里?”
她這時候才后知后覺,自己實在是太失禮了,明明素不相識,卻偏偏……唉,可計較失禮與否,似乎也沒有意義了。
靈雋淡淡道:“七圣宮。”
白發女子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然而靈雋的身影已然消散,她卻根本沒察覺到她是如何消失的——這是一位很厲害的強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