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紆澤,元澤島外。
這是兩界戰爭中最大的一處戰場,匯聚了雙方無數強者,但隨著森羅鬼界數位神靈降臨、三件圣器齊出,山海界漸漸落入下風,最明顯的標志就在于——戰場外的空間封鎖屏障已從雙方各占一半變成了幾乎完全被森羅鬼界掌控。
這意味著,山海界一方將很難得到外界力量補充,而森羅鬼界恰恰相反,他們相當于是在關門打狗、甕中捉鱉。
短短時間之內,戰場上鬼界神靈從兩位暴增到了七位!
元澤島上,從戰場上退下休整或療傷的修士個個面色凝重,沒人看不出來如今的形勢,但這些境界不夠高的修士,甚至連退路都沒有,因為他們無法在幻境愈發惡劣的元澤秘境群之中存活下來。
沉重與絕望無須蔓延,每個人都是制造者,真正能觸動心弦的,是沉重與絕望之中夾雜著的不解。
為什么,空間封鎖屏障會落到森羅鬼界手中?
為什么,森羅鬼界能有那么多神靈,還有三件圣器?我們的神器又在哪里?
……
顏守心穿過迷茫的人群,走進靜室之中打開守護陣法,這才好似卸下重擔一般,不再強撐著佯作無事,渾身氣息虛浮不定,溫潤美玉般的臉上亦蒙上一層淺淺的灰。
一縷流光從他眉心飛出,銀色的碎片之上飄出一道清冷曼妙的身影,她伸手虛虛按在顏守心頭頂百會穴上,絲絲黑氣被從經脈血肉之中攝出吞噬,盡數化作她的力量。
良久,最后一縷黑氣也被清理干凈,顏守心終于能騰出心神調息療傷,但即便如此,在服用過極好的丹藥后仍花了足足六個時辰才完成初步治療。
他睜開眼來,對上的便是游燭的眼神,看出其中的一絲關切,他不禁笑了笑,“這次可真是多虧了你,否則我怕是只有死路一條。”
不久之前,掌控圣器三災蓮佩的岐蕭鬼主擊殺了他的對手,趁著山海界一方來不及抽出一位大能應對之時,對低階戰場傾瀉了一波恐怖的攻擊,顏守心也被波及,若非藏在他神魂中的游燭眼疾手快地吞噬了正要侵蝕他神魂的三災厄難之氣,恐怕他就要和當時戰場上其他山海界修士一樣瞬間衰朽而死了。
游燭搖搖頭,“你亦助我良多。”
顏守心嘆息道:“如今形勢不妙,我答應你的事情恐怕要很久以后才能做到了。”
別說去幽族找林玉澄,追尋失落的記憶,形勢再惡化下去,便是活著都很難艱難。
“若此戰山海界戰敗,便由我來庇護你——我雖是鬼種,但吸收了那么多三災厄難之氣,掩飾根腳已不成問題,屆時我借你肉身一用,偽裝成鬼界生靈,再趁機逃出,天下之大,未必沒有容身之處。”
顏守心啞然失笑,游燭這個辦法倒的確很有可行性,但……若真到了那一步,絕塵山必定覆滅,他熟悉的一切都將蕩然無存,如喪家之犬般茍活于世,又果真是他愿意忍受的嗎?
他可不是什么臥薪嘗膽的英雄,山海界此戰若敗,也不會再有任何翻身的機會啊……
靜室中的兩人并不知道,他們不必再千里迢迢跑去幽族了,因為談話中提及的人此刻已經到了元澤島戰場之外。
滔滔水波之上,迷霧猶若垂天之云,遮天蔽日;又似羅網囚籠,將元澤島水域與山海界隔絕而開成為兩個世界。
林玉澄踏波而立,望向氤氳霧靄深處,看不見日月天光,卻深知那個世界里正在上演什么:毀天滅地的戰爭,不死不休的仇恨,永無止境的欲望。
世界一如既往,從未許諾過光明與美好,過去的他也早已習慣這樣的叢林法則——或者說,他自以為習慣。
但等到在這一法則之下一敗涂地,血本無歸,他方才能想到,這其實是錯誤的——又或者與錯誤無關,而是:這絕不是我該經受的。
正因有這樣那樣的許多原因,在靈雋提出計劃之后,林玉澄并沒有猶豫太久就答應下來。
此刻他正等待著。
被等待的人姍姍來遲,不過分離短短數日,葉定光身上的變化卻可謂翻天覆地,第一眼看見時林玉澄竟有些恍惚,終于明白靈雋對葉定光的另眼相待究竟出自何處。
他仿佛一瞬間變得疏離、高遠、不怒自威起來,這種感覺過去林玉澄只在一個人身上見過——靈雋。
他們好似同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