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明的父親做黃鱔做了幾十年,早已駕輕就熟。他拿出一塊釘了釘子的木板。抓起一條黃鱔摔死了,就把頭掛在鐵釘上,然后用小刀在鱔魚的肚子和脊背上各劃一刀,勒下來,就把肉和骨頭分開。
轉眼,十幾斤黃鱔就勒好了。
然后是燒油鍋。
倒上一斤菜油,燒開,放下大蒜、酸菜和油渣,一炒,油煙騰騰中,一股酸香味彌漫開來。
見酸菜炒熟,黃二娃就開了兩瓶啤酒倒進去,煮開之后,就下黃鱔。
大約幾分鐘之后,待水收了一半,起鍋,放上一層蔥花、元荽、藿香,最重要的是放一層辣椒面。
最后倒上一碗沸騰的明油。
“哧啦”聲中,異香是如此濃郁,濃得簡直就是化不開。
再看那盆黃鱔,蔥花的綠、辣椒面的紅,黃鱔肥厚的白肉,對比強烈,令人食欲大開。
宋輕云正是能吃的時候,忍不住夾了一塊丟進嘴里,頓時鮮得說不出話來。
太鮮了,這鮮直沖腦門,上頭了。太彈了,這肉彈牙。不像城里館子里賣的養殖鱔魚,肉一咬起來亂糟糟的,少了許多樂趣。
“怎么樣?”黃明父親笑瞇瞇地問。
“真是絕了,老黃,你就是特級廚師。”宋輕云由衷地說:“老黃,別說話,我先吃個飽再跟你聊。”
黃明父親將一碗苞谷酒遞過來:“宋書記,你喝酒。”
宋輕云:“白酒啊,要不我喝啤酒吧。”
黃明父親解釋說,吃黃鱔得喝燒刀子,辣椒的辣,蔥蒜元荽的葷才能被提出來,刺激,過癮。用啤酒,味兒不就沖淡了嗎,浪費。
宋輕云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就猛喝了一口,味覺層次果然豐富濃厚。
他又夾了幾筷子肉放在大姑碗里,說:“姑娘你正在長身體,多補充點蛋白質。”
大姑受不住辣,在旁邊放了一碗水,吃的時候就在里面涮一下。
舒服,吃飽的感覺真舒服,宋輕云感慨:“我原本以為紅石村是窮山溝,想不到這里簡直就是一座寶藏,好東西真是不少呀!”
黃明父親說:“夏收后吃黃鱔,冬天可以上山采霜降后的白茅根回來炒肉,甜得很。春天可以掰筍子,夏天能吃的東西更多了,比如竹蟲,黃蜂蛹,對了,走上二十里地,可以到河邊找打屁蟲,回來用油炸了,那味道簡直就是不擺了。”
宋輕云大駭:“打屁蟲也能吃,不怕中毒嗎……對對對,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耍流氓……呃,先要用開水燙一下排毒,嚇我一跳。老哥,我說呀,你們這里真是塊風水寶地。”
“那肯定是,不然祖上也不可能選在這里安家。別看咱們這里窮,可只要你不懶,總能找到吃的。”
宋輕云和老爺子聊幾句喝一口酒,勾肩搭背,兄弟相稱。旁邊的黃明平白矮了一輩,心中不樂,只不住喝酒。
不知道怎么的,他就是看宋輕云不順眼,雖然心中知道這人相當不錯。
他懶得聽宋輕云說話,就叼了煙卷出去逛了一圈。
不片刻,就返回來,說:“宋輕云,我剛才去小買部看了,竹花還沒有回來,估計她和劉永華和好了。”
宋輕云喝得暢快,腦袋也有點大,理解不了他的思路,就問:“沒回來怎么就說明他們和好了?”
“沒回來就是住一塊兒,能不和好嗎?”黃明用看弱智的目光看過來。
宋輕云不服氣:“現在都一點多兩點了,就算竹花回來也睡了呀。”
黃明說:“竹花的臥室靠著公路,她有點打酣,我在墻角偷聽了半天,沒聽到聲音。”
宋輕云:“哦。”
好象有什么地方不對,這黃明也太猥瑣了。
黃明看到他的表情,大怒:“宋輕云你想什么呢,我以前當的是偵察兵,特務連戰士,職業習慣改不了,你別想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宋輕云再次:“哦。”
黃明急眼了:“以前在茶館打牌的時候,中午竹花會在茶館迷瞪片刻,大家都知道她打鼾的。遇到熬夜麻將,她自回屋睡覺,我聽到過。”
宋輕云:“賭博不好。”
“要你管,我回去睡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