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片二十畝的水塘的水經過幾日的蓄水,最低洼處已經有上百平方。水深大約一米的樣子,變得更藍,讓人懷疑里面是不是加了波爾多液。
黃明家扔在里面的養魚的籠子用一跟長繩牽著,系在岸邊的石頭上。
因為天氣冷,魚都不活躍,呆頭呆腦。
看模樣,餓了幾日,又凍著了,都瘦了一圈,再養一兩月,應該和野生魚沒什么區別。
正看著,老黃兩口子拿著一把小鏟子過來。
老黃:“宋書記忙著呢?”
宋輕云:“老黃你好,黃阿姨好。”
老黃:“要不跟我們一起上山挖茅草根吧,上回我不是跟你說過冬天過霜后的茅草根炒肉最好吃,你干脆就當是微服私訪好了。”
“微什么服,我就是個打雜跑腿的。不了,等下還要去村兩委說事兒。”
老黃:“宋書記你是不是在琢磨選舉的事,走吧,我正要向你告密呢!”
宋輕云撲哧一笑:“告什么密,用詞不當,你這是向組織匯報情況,不算的。好,老黃,咱們就上山。”
山上光禿禿的,全是紅色的頁巖、青灰色的石灰巖,灌木,樹木一概不長。惟獨有某種植物生命力頑強,那就是茅草,本地人又叫絲茅。
毛草不是本地原生的,按照W市的風俗,老人去世之后要在墳頭種上一株。
這玩意的種子跟棉絮似的,風一吹,滿世界飛得都是,到處扎根。
到了夏末,到處都是茫茫一片,當真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
長得也高,足足有兩米。
老黃兩口子就用柴刀把草砍了,用小鏟挖根。
宋輕云欲要幫忙,黃二娃媽媽說,別,宋書記你就在旁邊看吧。這葉子鋒利得很,拉在人手上就是一道口。我們是有經驗的,身上的皮也厚,不怕。
挖出根來,還別說,經霜后的茅草根又白又嫩。因為山上都是石頭,也沒有泥,很干凈。
宋輕云折了一根放進嘴里一嚼,很脆,有股淡淡的甜香,便連聲道:“好吃。”
老黃說,那是,我小時候,餓得都走不動路了,全靠這東西揀回一條命。對了,宋書記,我跟你說一件事,我要告密。但這事關系到選村長,我怕被人打擊報復,你得替我保密。
宋輕云:“老黃你來反映情況那是對我對扶貧工作組的信任,我肯定會保護你的,大膽說,不用有所顧慮。無論對方是誰,就算是支書或者村長,只要他們做錯了事,工作組都會為你撐腰。”
老黃:“宋書記,如果我告的就是劉永華呢?”
宋輕云:“劉永華怎么了?”
“不,不,不,我不告永華,永華是個好人,我告的是龔竹。”老黃忿忿道:“竹花仗著永華的勢整人。”
宋輕云:“她整誰了?”
老黃婆娘插嘴:“龔竹整羅婆娘,人家已經那么可憐了,還整人,太氣人了。”
宋輕云:“你說的羅婆娘是不是羅南羅寡婦,在原公社鄉場賣農具的,就在林路濤隔壁?”
老黃點頭,說就是她。
羅南這人宋輕云見過幾面。
宋輕云新房不是正在裝修嗎,老娘準備在院子里種些花兒。
宋輕云開車回城,路過羅南門市的時候順道買了一把小鏟子,一把鋤頭和一把大剪子,和她聊過幾句。
怎么說呢,這人長得挺好看的,雖然三十來歲人,但五官卻也清秀,實際上,紅石村這里水土真的好,就沒有丑人。
她和人說起話來細聲細氣。
羅南是外地人,娘家遠得很,距離這里有兩百多公里,比紅石村還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