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建國繼續念道:“……宋輕云書記指示,經龔支書、永華主任和村兩委全體成員投票表決,我村從今天開始,到大年十五,將進行一次三十日無煙花爆竹,無賭博的社會風氣凈化運動……各村組干部將不定時巡邏……如果哪家敢于頂風做案,將進行嚴厲處罰……性質嚴重者扭送公安機關……各位村民注意了,從現在開始,不許打牌,不許打牌……”
滿村回蕩著陳建國羅羅嗦嗦的聲音。
“啊,不許打牌了,宋書記,這是真的嗎?”眾人紛紛問。
宋輕云點頭:“是真的,從現在開始不能打牌了。”
“不能打牌,那還叫過年?”眾人都不理解:“如果有親戚來,怎么接待,大家坐一起講干龍門陣?”
農村有麻將待客的風俗,有親戚上門。主人家二話不說,先把麻將桌給搬出來,撲克牌拿出來,挽了袖子上陣一通狂賭。
除了吃飯睡覺,一家老小都在牌桌子上度過。
大家一邊打牌一邊說笑,間或一陣爭吵,熱熱鬧鬧,讓客人滿意而歸。
“就是,宋書記,大過年的,你不讓人放炮,不讓人打牌,你這是讓大家當和尚嗎?”
“宋書記,別的都好,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為咱們村好,我們也擁護你。可這事,我要給你提個意見。”有人客氣地說。
但還是有人很氣憤:“宋輕云,你這是亂來,老子就是要打牌。怎么了,你叫人來把我抓了吧?”
宋輕云解釋道,誰說過年必須打牌,必須放炮。我年紀輕,九十年代的時候,也沒人放炮打牌啊,九十年代錢應該也沒有吧?難道那個時候的人就不過年了,就覺得沒有年味兒?
村民說那個時候大家不是窮嗎,吃飯都夠戧,哪里有錢去賭去買鞭炮?現在不同了,咱們過年熱鬧熱鬧不行嗎?
宋輕云反駁說,你們說現在有錢了,但據我所知,村里不還有八十多人沒有脫貧嗎?各位掙點錢不容易,為什么要參賭,工作一年,經過一個春節就輸光了,你們心里不難過嗎?
又有村民喝道,我自己的錢想怎么用就怎么用,你管得著嗎?老子就算用火點了,你也管不著。
宋輕云正色,說,還真管得著。你如果用火把錢點了,那就是犯法,法律上有這一條的。
那村民大約是說起了火,從包里掏出一張十元的鈔票撕成兩半,喝道:“好,你來抓我吧!”
宋輕云有點生氣:“你這人怎么這樣?真是不可理喻。”
本省外號麻省,有這個笑話是這么說的。當你坐飛機來我省,聽到飛機下面有嘩啦嘩啦的洗牌聲,就知道到地方了。
麻將是本省人日常生活中的一部分,上至八十歲老頭老太太,下至二十來歲的年輕人都嗜好此道,一周不打上兩場就覺得渾身不得勁兒,就覺得生活少了滋味。
宋輕云大學的時候有個女同學是省城土著,畢業后進了一個什么檢測中心,主要工作是檢測各企業送來的水泥樣本,測試一下強度什么的,然后出具合格報告。
最近一兩年環保抓得緊,水泥企業關了不少,她的工作頓時清閑下來。每天下午到三點就沒事可做,于是小伙伴們就約著跑去茶館斗地主,日子過得舒心。
想當年,宋輕云曾經對她還有過好感。可惜當時小宋同學家里實在太窮,人家可是有三套省城房子的小美女。兩人差距實在太大,宋輕云只能適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如今,人家已經結婚了。
別的姑娘包里都是化妝品什么的,她卻好,每天上班必須帶一副紙牌。
見了宋輕云聊的都是牌經。
小宋同志心中感慨,大學時的她是多么可愛的一個小姑娘啊!想不到參加工作之后被社會一陣暴錘,結果被錘成了一副撲克。
大家的三觀已經迥然不同了,再找不到共同語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