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地里的水稻綠油油一片,宛若地毯。
谷子已經結實,到了灌漿的季節。
天光云影,倒影水中,一片藍,一片白。藍的是天空,白的是云彩。
氣溫很高了,稻田中的水溫也升高,正是植物生長茂盛的季節,同時也是農夫忙碌的時候。
因為,稻田里雜草開始瘋狂長高,正在和農作物搶水搶肥。
為了保證即將到手的收成,你得蹲在地里用人工把諸如三棱草、稗子一類的雜草一根根拔掉。
這活看起來挺簡單,但卻非常繁瑣。
你需要弓著背在水田里,一點一點地像梳箅子一樣朝前尋去,常常是一弓就是四五個小時,活干完,你腰都直不起來了/
關麗到了熟悉而有陌生的自家地邊上,就看到黃明背著一個竹背簍,正忙得滿頭是汗。
說熟悉而又陌生,那是因為這塊地是自己剛嫁到紅石村之后,恰好碰到村里從新分配自留地,村委分給她的,算是新婚的一件大禮。說陌生,那是因為關麗自到黃家之后,好象從來沒有下過一天地。
她一是不喜歡干農活,二是心氣高,對黃明說“種一年地能賺多少錢,一兩千而已,碰到年景不好,還賠進去化肥農藥錢,還不如在城里上兩個月班。”
黃明喜歡關麗的美貌,對她也是言聽計從,自然舍不得自己老婆下地操勞。
加上老黃兩口子體力也好,家里不缺勞動力,活兒也輪不到關麗。
這么多年,她一天地沒下過,對這里自然是陌生的。
村里的大多數人家都改種了葡萄,只有幾戶人家還在種水稻。
正是毒日當頭,陽光曬下來,落到黃明的短發上,汗水滲出來,滿頭水淋淋。
關麗以前最喜歡黃明的這一頭短發,用手摸上去的時候好象是在摸一把刷子,讓她的手心癢癢的,心里也癢癢的。
此刻看到丈夫寬厚的背影,自己還沒有進城打工,兩人白天黑夜廝守在一起的情形又浮現眼前,讓關麗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她弱弱地喊了一聲:“黃明。”
黃二娃沒有回頭,已經弓背向前,手在泥水里不停薅著。
關麗一臉喊了幾聲,黃明在回過頭來。
他手中有一把稗子,喃喃道:“自宋輕云從新聯引來水后,今天的稻子長得好,但稗子也多,拔了,產量應該能提高一成,打下的谷子可以多賣一百塊錢。”
關麗:“黃明,我現在倒大霉了,被人逼帳逼得跟流浪狗一樣,我工作也丟了,沒地方去。”
黃明把稗子扔進背篼,又轉過身去繼續干活。
關麗:“聽人說你被我媽家的牛頂了,還吐了血。受了傷就在家里歇著,下地干什么,能賺多少錢?我看你是腦殼不夠用,天天就知道守在家里,為什么不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很大,有的是賺前的門路。”
黃明依舊不說話,手在水中不住薅著,倒影中的藍天白云破碎了。
關麗咬牙切齒:“我最討厭你這樣,你可真是沒用啊!是是是,這次回村,我知道所有的人都在笑話我,你黃明心里沒準還在高興,我倒霉了,再不能出門,那就可以安心和你在一起了。黃二娃你做夢,誰愿意跟你當一輩子農民,受一輩子窮,我才不要呢!我今天回來就是要跟你說,我們離婚吧!上次我說讓你賠我十萬塊,現在我不要了,我只希望你盡快陪我去把手續辦了。我什么都不要,家里的財產,甚至大姑我都能放棄。我真的不想再看到你這副不中用的樣子,黃明,我實在受不了你了,求求你放過我吧。”
黃明還是不說話,只朝前不住移動。
關麗尖叫:“你什么意思,你怎么又不說話了,黃明,今天你不給我一個結果,咱們沒完。你躲地里不起來,我就拿你沒辦法了?”
說到激奮處,關麗也不管那么,就這么跳下去,伸手拉住黃明的衣服不住拖拽:“你給我說話,你給我說話呀!”
泥水飛濺,黃明任由妻子拉扯著自己,只道:“放開我,我要干活。今年的谷子長得真好啊,我要把谷子種好,我要替你還債。關麗,我不會離婚的。”
“這可以由不得你,你不離是不是,我找律師,我去法院起訴你。”這兩個月的擔驚受怕已經讓她精神崩潰了,關麗想死,她伸出手不停去打黃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