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然是工頭,但掌握不了錢糧,這是縣里重點關照的事情,又是郡里大人物親自督促的,據說縣君都親自抵達一線督促,誰敢亂伸手,直接砍了。
這樣下來,為了某種考慮,他這樣的工頭也只能領取自己的一分錢,防止出亂子——要是真鬧出亂子,不說郡里的大人物,單說縣君這關就過不了。
可即便是這樣,他也比尋常百姓多了不少利潤。
其他農夫不知劉頭的想法,可心里也是開始——發工錢時總是值得期待,一輩子忙著種地,為的便是求溫飽和希望未來更好,當下有著這希望,所有人都倍感滿足。
收拾完東西,上百人便隨著劉頭去領錢了。
官道中途,一處臨時搭建的棚子里。
雖然是臨時搭建,但四面都有著帷幕,里面也有爐火生著,外面雖然有寒氣,可里面卻很溫暖,爐子上還溫著酒,又有幾個小菜。
里面坐著幾個人,其中三人穿著官吏服,這是縣中吏員,而旁邊一處,單獨坐著一人,卻是盤膝而坐,眼神微瞇,似在閉目養神,身上的衣服則是玄鏡司錦衣玄甲——卻是一名校尉。
幾個吏員正在喝酒,喝到半途,一個年歲最大,也看起來最有威望的,放下酒杯,看了一眼坐在不遠處的懸鏡司校尉,隨即低下頭,低聲說道:“這次大家都不要動手了!”
聽到這話,另外兩人都是一愣,但隨即就反應過來:“王頭說的是,這次是郡里大人物親自督促,縣君也動了真格,咱們莫要犯了忌諱。”
兩人都是點頭。
大燕鬼神顯跡,雖然治理更容易,可真正管理百姓的,乃是尋常的小吏,貪污克扣這是難免的,無論怎樣都禁絕不了。
不過以往只要能辦成事,辦好事,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屬于潛規則之內。
只是這卻有個前提,不能壞事!
壞了事,死也不虧!
而這一次,是郡里大人物初次到來辦的第一件事,縣君都不敢有任何怠慢。
畢竟上任第一件事,要是出了岔子,天知道郡里那位大人物會怎樣動怒?到時候就算殺個人頭滾滾都不是稀奇事。
“就這么定了,大家手腳都干凈些,不要亂伸手……丑化說在前頭,誰要亂伸手,為防止牽連到其他人,到時別怪我翻臉不認人,不等縣君動手,我第一個把他綁了!”第一個開口的吏員說道。
“王頭放心!”
“我們明白,絕不會在這個時候搞事情。”
另外兩人都是紛紛表態。
聽到這話,王姓吏員這才臉色緩和了些,道:“好了,我們去分發銀錢,完事后都各自回家。”
說完,他便將杯中酒喝完,站起身來朝著外面走去。
他們這番話說的聲音低,可卻不知道懸鏡司的校尉身懷法力,莫說如此近的情況下,就算方圓數百米內的風吹曹動都能聽到。
聽著這三個吏員的談話,這校尉不由灑然一笑。
他想起自己還未入懸鏡司前,父親也是某縣的微末小吏,也曾審時度勢為生活掙扎,只是這些都已經成了過去式。
隨著他加入懸鏡司,家里頓時改換了天地。
“人道渺渺,仙道莽莽,鬼道樂兮。當人生門,仙道貴生,鬼道貴終。”
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不由便有一些新的感悟。
“仙道貴生,鬼道貴終,無量度人。如我這般氣道修行者,所求的是生命長存,自然吉利,鬼道看重的是如何終了,而人道卻只是為了平安健康,活在這世上。”
“眼界不同,追求不同,地位不同……所有的不同,都只是因為根源的差異所產生。”
想到這里,心下不由曬然。
可轉眼一想,人為了生存而掙扎,而如他這般氣道修行者,不也是為了大道而掙扎?
看似優越一線,實則誰知禍福?
棚子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