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給孫兒保駕護航,老身什么事情都干得出來!
小小的張氏,就憑你的道行,要是落到憲宗朝,早就被啃得骨頭都不剩了,還敢跳出來多事?
老太太沉吟之際,張氏不咸不淡道:“我要恭賀母妃,祖孫團圓,如今陛下剛登大位,正需要母妃提點,好輔佐他,做一個中興明君,當世的圣主。”
“呵呵,說得好啊!”老太太笑道:“我是個婦道人家,懂得什么是明君,什么是圣主?我怎么敢胡言亂語。話又說回來,這明君圣主,不還是外面人說的。入了宮門,可就不一樣了。”
“我是憲宗的妃子,當時我就恨自己,不是萬貞兒,得到了天子專寵啊!帝王之中,有情的人不多,有情又恰恰落在你的頭上,那就更難得了。容哀家說句過分的話,你是個最有福的人!”
張太后繃著臉,話怎么說吧,她中年喪夫,晚年喪子,到了現在,連娘家都保不住,有什么福氣可言?
“可你又是個最不知足的人!”老太太驟然提高了聲調,“一個女人,貪圖越多,苦惱就越多。這花花世界,終究是他們男人的。咱們只能生兒育女,繡花女紅。老百姓都知道一個理兒,叫頭發長見識短!非要摻和不該咱們摻和的,豈不是不知道好歹嗎?”
邵貴妃這一番話,可真是夠狠。
自從嫁給朱佑樘,三十多年,沒人敢跟她這么說。可偏偏對方輩分高,又是新君的親奶奶,這讓張氏極為不爽,卻又無可奈何。
她強忍著怒火,“母妃,現在錦衣衛正在昌國公府里,大肆搜查,那可是我的家人,總不能視而不見吧?”
“家人?嫁出去的女,潑出去的水!你的家在宮里!老朱家才是你的家人!”邵氏呵呵笑道:“我自從入宮之后,從來沒給家里送過一兩銀子,一匹布。何也?我的吃穿花用,都是宮里的,都是夫家的,天子想賞賜就賞賜,我不能私下里拿夫家的錢,貼補娘家。這就是婦道!”
一直在屏風后面偷聽的王岳,都忍不住給老太太豎起大拇指。難怪能在妖孽橫行的成化朝順利通關呢,這老太太是真的厲害。
說話光狠不行,還要站在理兒上。
張氏以皇后之尊,母儀天下,卻一再縱容自己的娘家,的確是犯了忌諱。
張鶴齡走到今天這一步,跟這個不懂事的姐姐,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甚至就是張太后一手造成的。
老太太說得在理!
就看張氏怎么回答了。
“母妃高見……只是這三十年來,母妃能主持公道,皇宮就不是今天的樣子了!”張太后緊握著拳頭,指甲刺入掌心,很深,很痛!
“所以做人就要隨機應變。”老太太從容應對,“哀家用了那么多年,取代了萬貞兒,成了貴妃,距離后位一步之遙。可憲宗駕崩了,哀家不是閉門三十年嗎!若是哀家也跳出來,慫恿自家人胡作非為,貪墨誤國。哀家還怎么等到孫兒登基的一天?”
老太太義正詞嚴,張太后再度被弄得無言以對,她已經習慣唯舞獨尊。哪怕是叛逆的正德,面對母親,也只有挨罵的份兒,只要孝宗,那是相敬如賓,半點重話也舍不得說。
如今來自邵氏的一頓社會毒打,讓張太后萬分尷尬,惱羞成怒!
“張家是有一點錢!可我已經下了手諭,讓他們把錢和宮里的東西退回來。可現在呢?竟然直接抄家,誰給他們的膽子?說啊!”
邵氏沒搭理失態的張太后,而是拉住了孫兒的胳膊。
“陛下不會無緣無故抄家吧?”
朱厚熜忙道:“回祖母的話,孫兒派去查抄的王參議已經到了,要不要聽聽他的說法?”
老太太頷首,“好,讓他進來。”
王岳終于等到了出場的機會,他按照規矩,給朱厚熜,邵氏,張太后施禮。
老太太笑了,“哀家知道你!你小子陪著我的孫兒進京,付出了不少辛苦,你是個好孩子,你辦事哀家放心。”
就這幾句話,王岳就忍不住豎起大拇指,老太太這是先用話封死了張太后發難的可能。
“你說說吧,張家的財產查得怎么樣了?”
王岳急忙道:“根據臣的初步估算,張家所有財產折合成白銀,至少在五百萬兩以上,相當于大明戶部一年零兩個月的收入,實實在在的富可敵國!”
此話一出,就連張太后都懵了,“不可能,你含血噴人!”
王岳毫不畏懼,迎著張太后的目光,坦然道:“臣這里有第一批清冊,歷歷在目,絕無虛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