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輔楊一清靠在一張羅漢床上,身體蜷縮,蓋著狼皮褥子,精神倦怠,在太陽穴上,還敷著手巾。
“元翁,您身體不舒服?”
一個中年人,躬身詢問,此人名叫楊貞,正是楊博的父親,他不算老,保養得當,精氣神十足,絲毫看不出商賈之氣,反倒像是個大儒學者,儒雅隨和。
身為晉商之中,執牛耳者,當真是不凡啊!
楊一清嘆了口氣,“有什么舒服不舒服的?這把年紀了,還有一口氣,就撐著唄,誰知道什么時候,兩腿一蹬,也就不用操心了。”
楊貞慌忙道:“元翁,您可不能這么說,在這個當口,大家伙都看著您老人家,等著您老人家拿主意呢!”
一聽這話,楊一清似乎來了點精神,他讓楊貞扶著自己,坐了起來。面對諸將的發作,固然威風,可已經有點超出老頭的能力范圍了,充電兩小時,裝逼五分鐘,到了該休息充能了。
“其實老夫不用這么麻煩的,只可惜,我托付了,人家不要啊!”
楊貞沉吟道:“元翁,王岳如今取得獨山堡大捷,名震天下,的確是當初沒有想到的事情。不過好在也不晚,咱們對他仁至義盡。您老人家又親自過來宣府,要是王岳還不知道感激涕零,他就連人都不要做了!”
楊一清呵呵冷笑,斜著楊貞,帶了一絲輕蔑。
到底是個商人,還是拎不清楚啊!
“老夫這不是幫王岳,而是幫咱們自己,我要是不出手,輪到王岳動手,這點家底兒就剩不下什么了。”
楊貞的臉色明顯一變,不再是那樣從容不迫……楊貞這個人很有意思,他早年的時候,家中并不算是豪富,但是他精明大膽,主動前往揚州,開辟生意。
當年有人跟著他一起到揚州,結果突然家中有事,不得不趕快返回……這位朋友帶了不少金銀,不方便都帶回去。
就裝進花盆,托付給楊貞。
楊貞并沒有碰,而是埋了起來,上面還種了花草……后來這位朋友久久未歸,楊貞派人去打聽,原來他感染疾病走了。
楊貞想到了存在他手上的一筆錢,楊貞并沒有私吞,而是把朋友的兒子叫去,當面將千金奉上,一點不差。
經過此事之后,凡是前往揚州的晉商,都爭相拜訪楊貞,大家伙都愿意跟他做生意,楊貞名言商賈之間,經過了幾十年的努力,終于成了晉商翹楚。
和普通商人相比,楊貞有些俠氣,也有格局。
楊一清的話,他聽懂了。
過去王岳的勢力還沒有成型,他要仰仗晉商,雙方至少是合作的關系。
可是到了現在,尤其是這一次的大捷之后,王岳已經凌駕在晉商之上,雙方的態勢已經悄然改變了。
楊一清可以不處置姜協,可王岳會放過他嗎?
如果王岳,或者是廠衛動手,結果會是這樣嗎?
那些楊一清的部將,能保全嗎?
面對新勢力對舊勢力的清洗,有道理可講嗎?哪怕是冤枉的又能怎么樣?王岳拿下幾個總兵,參將,安插自己的人,還需要理由嗎?
論天子的恩寵,你們比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