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
楊一清擺手,“若是以往,老夫可以斷言,但是現在驟變在即,過去的那一套都不管用了。我們這幾十年,所見所聞,非但不能幫我們,反而會成為累贅……倒是像楊博一樣的年輕人,有著遠大的前程。”
楊貞見楊一清說得認真,便也打起了精神,老頭還真沒騙他,就拿現在的情形來說,老一批的人,懂得火器嗎?懂得如何清丈田畝,如何重新確定賦稅嗎?
或許他們的經驗還有用,但是思維方式若是不改變,必然被淘汰。
這一點楊一清看得很明白。
“我跟你說這些,就是讓你想清楚,這一次不是咱們幫王岳,而是幫咱們自己!姜協背后的人,老夫大約知道……你呢?或許比老夫知道的更多。別姑息了,也別不好意思。該除掉就除掉,有些錢不能掙了,有些事情必須改變了!明白嗎?”
楊貞大驚,忙點頭道:“元翁說的是……只是,只是彼此之間,早就連在了一起,我怕拔出蘿卜帶出泥啊!”
“不用怕!”楊一清擺手,“咱們要拿出壯士斷腕的心,我再給你交個底兒,如果過不去這一關,老夫就請辭!”
“啊!”
楊貞嚇壞了,楊一清出將入相幾十年,那可不是一般人可比!立皇帝劉瑾死在了他的手里,而楊廷和的倒臺,也跟楊一清脫不開關系。
老爺子幾十年積累的赫赫威名,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就是晉黨的靠山領袖誰也撼動不了。而且也只有楊一清,能和王岳這些人,討價還價,能庇護晉商。
“元翁。無論如何,您老也不能退啊!就算為了大家伙,您也要撐住啊!晚生求你了!”
楊貞跪倒,就要磕頭。
楊一清擺手,冷冷道:“你讓我在臺面上干什么?我走了,王岳才會放手培養你的兒子!讓他繼承晉商的位置,你懂了嗎?”
楊貞渾身一震,可依舊搖頭道:“元翁,博兒還太小,不管怎么樣,您老都是大家伙的主心骨。沒有誰能取代您老的地位!沒有!”
楊一清連連嘆氣,“既然你這么說了,老夫也就不說什么了,反正三兩年之內,我就會致仕。你們要提前準備。至于這一次的事情,你們要準備好,不死一些人,是過不了關的。尤其是跟喬家有關的,還有那幾個跟楊廷和走得挺近的家族……別以為老夫什么都不知道,當初楊廷和用彭澤取代我,他們就巴巴的靠過去。老夫知道他們難,老夫也不想跟他們計較。”
“可誰想過,事情鬧到了今天的地步。他們受了脅迫,或者說,干脆就愿意為虎作倀,想幫著那伙人,搞垮王岳……可惜啊,他們狗屁不通,什么也沒有看清楚,就急吼吼把自己搭進去了。事到如今,還有什么好說?自己造的孽,就只有自己收拾了。”
楊一清說到了這里,實在是沒有了力氣,只能讓楊貞下去,他喝了半碗參湯,就睡下了。
從楊一清這邊出來,楊貞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好一個厲害的楊閣老啊!
他一番推心置腹,并且把未來領袖的位置許諾出來,就是換取楊家的支持,這個支持不是尋常的事情,而是清洗晉商!
清洗那些跟楊廷和等舊臣有關系的晉商,清洗那些不愿意放棄草原走私利益的晉商……一句話,凡是他楊閣老看不上的,都在這一次的清洗之列。
素來晉商最是團結,彼此共同進退,自己能在晉商之中,有今天的地位,也是憑著義氣二字。
可偏偏就讓自己出賣晉商,充當清洗的助手,楊一清啊楊一清,你真是夠狠的!
在一片溫情脈脈之下,竟然是如此兇狠的真相,楊貞只能無奈嘆息。他急匆匆返回住處,準備前往平遙,可是還沒等離開,就有家人趕了過來。
“老爺,咱們少爺奉命去了朵顏三衛,說是要收服那些韃子。”
楊貞一愣神,這就是上了賊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