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他們生息繁衍兩千多年,田畝多一些,也是情理之中。我倒是覺得,清丈田畝并無不妥之處……就像張閣老撫遠伯他們所講,有多少田,有多少人,總要知道。但是若能說清楚田畝的來歷,確系正常經營所得,似乎就不該剝奪。畢竟就算撫遠伯,也是很鼓勵經商。”
林富笑了笑,“陽明公,說實話啊,我是很敬佩撫遠伯的,他在北境治理地方,是規定耕種三年以上,土地就歸田主所有……放眼中原,別說三年,恐怕三十年,三百年都有的!若是能照顧到田主的想法,取消土地上限,并且明文規定出來,保護田主利益,那就再好不過了。”
林富滿臉誠懇,用近乎懇求的語氣道:“陽明公,天下之望,您就站出來,說兩句話吧!要不,要不我給你跪下了!”
王陽明哈哈大笑,伸出手抓住林富,他的力氣驚人,林富根本跪不下去,只能僵持著,仰臉巴望,很類似那些討好主人的萌寵。
王陽明微微頷首,“我曉得了。”
林富也就不好說什么了,他盤算著,自己的要求如此卑微,而下本又是這么巨大,王陽明沒有任何理由反對。
瞧著吧,我們會贏的!
這一行人,終于到了兗州,他們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熱烈歡迎。
到處都是人,也不知道是三萬,五萬,還是十萬,八萬,甚至有人估計,會超過二十萬!
就在這些人群的前面,來自山東,南直隸,河南,甚至還有江西,湖廣,各地鴻儒大家,也都趕來了,他們一起歡迎陽明公。
聲勢之大,前所未有!
大家伙都仰望著王陽明,期待著這位天降猛男,能夠拯救他們!
王陽明一切了然于胸,他只說要休息兩天,三日后登壇講學。
這天夜里,三更時分,陽明公的住處之外,來了個提著食盒送夜宵的。
“陽明公,這可是上好的黑狗,又肥又壯,嘗嘗地道不?”
王陽明瘦削的臉上,盡是笑容。
“王岳!你小子怎么來了?”
王岳摘了帽子,笑呵呵道:“不敢不來啊!您老人家北上,驚天動地,風云變色,我敢不過來,打探一下您老人家的口風?”
王陽明擺手,大搖其頭。
“你這是高抬老夫了,你敢驅逐孔家,炮烙郡王,就不用太在乎這些小伎倆,大可以行霹靂手段。”陽明公滿臉笑容,突然壓低聲音,笑吟吟道:“王岳啊,說實話,我早就想跟你一樣,酣暢淋漓,殺一個痛快了!只可惜,我只能羨慕,卻是做不來啊!你小子是好樣的!”
陽明公給王岳伸出了大拇指!
“先生謬贊了,我會驕傲的。”王岳輕笑了笑,可隨即面色凝重起來,“陽明公,若是想法扭轉不過來,我殺再多的人,也未必管用啊!說到底,還要看您老人家扭轉乾坤啊!”
陽明公笑容可掬,隨手拿出了一份報紙。
“小子,你看看這個故事。”
王岳掃了一眼,原來上面說的是一個木器行的老板,在木料被焚毀之后,無法按期交付家具……他挨家挨戶,向每一個客人解釋,并且寫下欠條,保證償還定金。
一圈轉下來,這位木器行老板收獲的不只是原諒,還有多達五萬兩的借款!
訂貨的客人們相信他的人品,愿意借錢,幫他渡過難關,重新恢復木器廠的榮光!
陽明公滿臉含笑,“王岳,歷代儒者談了一輩子教化,卻未必想通,這才是真正的教化!老板待人以誠,客商報之以義……圣賢道理,盡在其中。他們比我更像是圣賢啊!”王陽明滿臉欣慰,“若人人如此,就真如活在君子國一般愜意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