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父,完全沒有道理的……用銀針放血,刺激病人,這個我勉強能理解,但是拿刀子割開靜脈,直接放血,這和殺人有什么差別?”
目睹了一場救人實驗的朱載基,大聲嚷嚷道。
王岳呵呵一笑,“光是靜脈放血,人家還有往脖子上割開血管的療法呢?”
“什么?他們這是把醫學真的變成殺人之術了!”
王岳沉吟道:“在他們看來,人體當中四種液體主導著生命,一旦發病,把液體放出去,也就康復了。”
朱載基聽得目瞪口呆,“師父,這絕對是邪路,怪不得西夷地廣人稀,都活不了多久,這么折騰,沒毛病也弄死了。”
王岳沒有反駁,而是道:“假如順著這個思路,如果身體某個器官壞了,然后把這個器官切除如何?”
“不如何!”
朱載基嚇得跳起來了,因為身體某部分壞了,就給切掉扔了,這也太匪夷所思了吧?
“師父,你不會真的覺得西夷的辦法有效吧?”
“可我見過手足受傷嚴重,不得不切掉的,我也知道,如果人體的闌尾出現病變,的確可以切掉救命。我還知道,一些器官確實有再生能力,切掉病變的位置,的確能延長生命。”
朱載基愣住了,難道西夷的辦法真的有效?
或者說,他們的思路有可取之處?
太子殿下陷入了思忖。
說實話,他最初也沒有弄明白,師父為什么執意引進西方學者,他不覺得那些西夷有什么可取之處。
后來漸漸的西夷帶來了新的東西,讓一些人有個反思,或許在某些技術上,真的該學學西夷吧!
但是到了今天,面對著中醫和西醫的對決,朱載基發現,這里面似乎有更深層的東西,他還沒有抓住。
“殿下,這是四夷館最新翻譯的《幾何原本》,王岳將書稿的開頭部分遞給了朱載基。
從師父手里接過來,朱載基仔細閱讀,看了一會兒,漸漸入迷了。
他算是很懂讀書的,從這里面,他嗅到了和東方算學截然不同的東西,半晌之后,朱載基才把書合上。
而后他突然道:“師父,我好像明白了,您教的算學,有些西方算學的影子,只不過您講得要比這個高明不少!”
王岳老臉升溫,他學的就是這一套,只不過是發展了幾百年之后的成品。
“殿下,咱們的算學太強調解決實實在在的問題,比如翻開九章算術,里面就是按照方田、粟米、衰分一類寫就的。就像咱們的醫書,的確有很多精妙的方子,也有成百上千的藥材。更是可以確實治病救人,就拿百十年前,西方爆發的黑死病來說吧,咱們安然無恙,即便有瘟疫死亡,也沒有像西方一樣,哀鴻遍野,這是咱們的長處。”
“但是,但是!咱們真的弄清楚身體的構造了嗎?弄明白疾病原理了嗎?殿下覺得,以五行陰陽解釋人體的一切,還妥當嗎?”
“這個……”朱載基再度陷入了沉默。
就在這時候外面突然有腳步聲傳來,米開朗琪羅快步走了進來,他臉上充滿了激動的神色。
“神了!真是神了!元輔,李時珍把病人救活了。維薩里這家伙就是個騙子,廢物!他的學問也不值一提,我提議立刻驅逐了他!”
米開朗琪羅氣勢洶洶道:“只有東方的醫學才是最高明的,相比之下,西醫就是一條邪路,那些醫生都是騙子,魔鬼!”
這位怒氣沖沖,王岳突然笑了,“殿下,剛剛說了西方的長處,現在你發現西方的不足沒有?”
朱載基也福至心靈,立刻道:“師父,他們講究非此即彼,就像是一條直線……哪里壞了,就舍棄哪里,誰錯了,就一腳踩死。遇到事情,就一條路跑到黑。”
王岳大笑,“這樣做有好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