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繼光侃侃而談,在場的眾人都是一愣,只不過接下來不是全體震驚,五體投地,驚為天人……而是強烈的鄙夷,徹徹底底鄙夷。
陛下讓你說話不錯,但你也要知道自己是個什么東西,年齡最小,資歷最淺,剛從書院出來,連個船長都沒當過,就敢指點江山?
還要教我們怎么打仗?
怎么想的!
再說了你的辦法也不高明啊!
還攻擊美洲?切斷海上航路,那是容易的嗎?
萬一人家不上當怎么辦?
美洲那邊都是一片蠻荒,船隊大舉過去了,別說找個停靠的碼頭了,就連糧食都弄不到,不是讓全軍餓死嗎?
還有,陛下和太師都在這邊,他們馬上北上,急需拿下的就是直布羅陀海峽,就是掌控地中海南岸的制海權。
這么點道理都不明白,還怎么做官?
這孩子也是沒救了,這輩子怕是連個百戶都混不上,過幾年就從軍中滾蛋算了,或者會議結束,就直接讓他回家吧!
戚繼光都沒有想到,他竟然會捅了馬蜂窩。
在場的將領,除了俞大猷和湯克寬之外,全都瘋狂開噴,簡直要用口水把他淹沒了,絕對半點不留情面。
戚繼光都沒噴懵了,就算我說的不對,也用不著這么針對我吧!在武學的時候,別管多大的人物,只要到了學堂,只要是討論事情,從來都是直來直去,哪有這么多說法啊?
戚繼光無言以對,這時候有一個副將干脆站出來,“俞大帥,湯副帥,軍國大事,還是不要讓太多無關的人參與為好,尤其是一些微末小吏,年紀輕輕,什么都不懂,只會胡言亂語,要都是這樣的人,只怕明年也議論不出來什么東西……”
他這話立刻引來了一片附和,尤其是幾個指揮使以上的高級將領,他們才不愿意跟一幫低級軍官商議事情,簡直是侮辱他們的尊嚴。
湯克寬老臉通紅,欲言又止,倒是俞大猷,他緩緩站起,環視所有人,而后沉聲說道:“年紀輕輕,地位不高,就不能說話。這又是什么道理?我想不通!既然身在軍中,就是袍澤兄弟,是要一起拼命的。難道上了戰場,面對千軍萬馬,你要跟身邊的弟兄說,你的職位沒我高,給我滾一邊去?”
“沒道理的事情!”
俞大猷沉聲道:“從當初組建新軍,開始訓練的時候,就有這么一條規矩,軍中雖然有職位差別,但是從上到下,必須保持相互尊重。大家伙都是大明朝的兵,不是某個將領的私兵。”
“兵歸將有的那一套,早就行不通了。我還記得,當年太師就反復講過,一支軍隊要想擰成一股繩,就必須做到上下一心。這個上下一心可不是下面的人唯命是從,一點想法都不能有。而是要人盡其才,充分討論,拿出最好的方案,是要讓每一個將士,都享有尊嚴!”
俞大猷很動容道:“這些年軍制改革,做的是什么?是給咱們加了俸祿,還是給咱們換了更好的武器?都不是啊,這些年軍制改革的核心,是讓咱們建立起一套新的模式……”
向來俞大猷都是沉默寡言的,今天滔滔不絕,長篇大論,讓人都不免驚訝,俞大帥這是怎么了?
俞大猷不管他們,繼續道:“一直以來,都有吃兩當兵的說法,從軍只是為了糧餉,為了填飽肚子,可我記得,太師曾經講過,要給多少錢,才能買下一條命?一百元,一千元,還是一萬元?我也說不好,但我知道,哪怕是最有錢的人,也買不到千萬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