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曉宇沒留在朱仲堪家吃飯而是直接回了家。這時他已經忘記了秋稅這件事,腦子里想的只有蠶豆。張客戶除了自己不種佛豆,也勸陳曉宇不要種佛豆。佛豆后世很常見,但在這個時代——如果不是最近連辦宴席,陳曉宇也見不到這種雜豆。
按張客戶的說法,蠶豆不能榨油,也很少用來當主糧,所以農戶罕有種植。但蠶豆還能在市面上見到,主要是鹽漬之后或是作為下酒菜在酒店、食店內售賣,或是變成小兒口中的零食,種植者不是農戶,而是城市周邊的菜圃。
鹽漬的蠶豆陳曉宇在宴席上看到過,但是沒吃。他熟悉的蠶豆是蘭花豆,油炸后再撒上鹽,以前家里會炸,自己也會買。這種油炸蠶豆賣得出去嗎?又能賣多少錢?再就是成本,油炸和鹽漬相比多了油炸這道程序,油并不便宜。這個時代燈油與食用油是一種油,一斤要五、六十錢。
單純蠶豆能賣多少錢一石陳曉宇不知道,但黃豆他知道,黃豆一石可以賣到四百多錢。如果蠶豆價格和黃豆齊平(正常雜豆的價格要低不少),那一斤蠶豆大概要三錢多不到四錢。炸一斤蠶豆消耗一兩油,那每斤成本就要加五、六錢,不算包裝、人工、燃料、運費,單單物料成本就八、九錢了,這大約是米價的兩倍。能賣得動嗎?
如果不油炸,光鹽漬,問題是鹽漬蠶豆到底怎樣鹽漬?陳曉宇只知道蠶豆怎么炸,不知道鹽漬怎么漬。如果不油炸也不鹽漬,那些私鹽怎么辦?幾千斤私鹽涌入至坪里,不運到外鄉外縣銷售,光靠自家吃,十年也吃不完。
陳曉宇一直想到落水端菜上桌,才收回賣蠶豆的心思,快速計算今年的秋稅稅額。‘米九石七斗五升;折色三貫四百一十三錢足’,這兩者是并列關系,說是繳米,實際是繳錢。南康米價平時最高不過三百錢,折色是三百五十錢,每石多了五十錢。今年洪災米價每石五百,折色估計在五百五十錢每石。
折色以外,耗米也要按折色的米價交錢,也就是五百三十六錢。義倉可以直接繳米。鹽錢、腳錢本來就是錢,不可以繳米。各項匯總,按去年的秋稅額度,朱家應該繳七千四百六十二足錢,省陌錢為九貫五百三十二錢。另外還要繳四斗八升八合義倉米。
計算器上顯示九點六九的時候,桌上的菜剛好上齊。陳曉宇合上計算器宣布道:“今年要是不減稅,我們家要交九貫零錢。”
“九貫零錢?”兩個小的毫無反應,落霜聞言怔住了。家里只有五貫錢,還差四貫。
“唔爭擔心。賣些鹽,再賣些雞鴨,錢就夠了。”陳曉宇故作輕松。他心里清楚賣鹽是不可能的,賣雞鴨是可能的,但是怎么賣他還不知道。“再話屋家還有柑嘞,舊年賣兩錢一斤,今年也差不到哪里去。三畝柑嘞,打四千斤就有八貫足錢。還有你養的蠶,少也有幾貫錢。”
“恩。”落霜被說服了,點頭笑了笑。
“還有,”陳曉宇宣布下一件事。“屋家的田,禾冇收,空穩也是空穩,我想種佛豆。”
水退之后補種什么也是落霜常常考慮的事情,她實在沒想到哥哥打算種佛豆。
“種佛豆?”她很是疑惑,“有人話,官府喊我們種蕎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