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翔頓時額頭青筋暴起,呼吸重了幾分。
許不令看著長命鎖,輕輕嘆了口氣:“上個月,那孩子生了個兒子,家里人變成了三個,做夢的時候都能笑醒,還給兒子取名叫‘張翱’,希望兒子也能像他義父那樣厲害……”
咔——
椅子扶手被硬生生捏碎。
許不令稍微抬起斗笠,輕聲道:“張大人死士出生,不在乎生死,自覺也不在乎家小,但家里人在乎你。張庭豹熬了這么多年終于熬出頭,父在妻賢兒子剛剛出生,張大人就忍心讓人毀了他?”
張翔額頭青筋暴起,深呼吸了幾次,冷聲道:
“往日恩怨,我一人承擔……”
“禍不及家?”
許不令看著手中不知殺了多少江湖人的雁翎刀,冷聲道:“連江湖人都不守這個規矩,更何況是張大人,祝家滿門男丁,難不成各個罪有應得?”
“……”
張翔手中攥著木屑,木屑刺破手上皮膚,血流如注:
“庭豹家小,可安然無恙?”
許不令收起長命鎖:“你如實回答,今天就什么都沒發生過。”
客廳里沉默下來,只剩下窗外的雷雨交加。
張翔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手中的血珠地落在地板上,漸漸化為了一攤血水。
“……十年前……祝綢山不聽從朝廷調遣,唐家、崔家同在幽州,和祝家早有世仇,便在朝中走動,給祝家治了謀逆之罪,由老乙、我、唐蛟、崔英,率領三百狼衛及兩家的門客,圍剿祝家……”
許不令輕輕點頭——老乙聽名字知道是和賈公公一輩的人,只是他從未見過,恐怕是藏在長安城地下的那個。
“……算子劍祝綢山,力壓江湖一代人,武藝登峰造極。我等四人與其交手三次都不敵,強弓勁弩也快不過祝綢山的劍,只能以滅祝家滿門為由,把祝綢山限制在祝家附近不讓其逃離……”
“祝綢山沒走,你還是滅了祝家滿門?”
“法不容情,聽命行事……賈公公惜才向圣上求了情,只殺了男丁。”
許不令點了點頭:“既然打不過,如何殺的祝老劍圣。”
張翔緊緊攥著手心,稍微沉默了片刻:“……崔家不知從何處借來了鎖龍蠱,祝綢山中毒,最終毒發而死。”
“鎖龍蠱……”
許不令稍微沉默了下:“前年肅王世子也中了鎖龍蠱……朝廷手中還有鎖龍蠱?”
張翔輕輕吸了口氣:“祝家之事后,老乙劫走了鎖龍蠱,前年夏天內庫失竊,去向不明。”
“殺祝老劍圣的便只有你們四人?”
“我們四人為首。”
許不令輕輕點頭,把雁翎刀插在地上,丟出那枚長命鎖。
張翔接住長命鎖,眉頭一皺,看著蓑衣客的背影:
“不殺我滅口?”
許不令頓住腳步,微微偏頭:
“身為天子親衛,卻泄露案牘庫密檔,滿門抄斬的大罪,你既然知道‘禍不及家’,若愿意拿搭上張庭豹全家性命,何須我來動手。”
張翔攥著長命鎖,深深吸了口氣,低下頭看了看手中的長命鎖。
銀質的長命鎖沾著點點血跡,在燭光下閃著微光。
許不令從張不斜的背上拔出長劍,用袖子擦了擦血跡:
“家國難兩全,想當個正常人,豈能沒有自己的想法。沒有你兒子,今天你活不了。”
話落,許不令提著劍走出房門進入瓢潑大雨中。
張翔手指摩挲著長命鎖,咬牙許久,直至人影消失,寂靜的客廳中才響起一道微弱的嘆息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