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
“虎——”
“虎——”
震天號角,如雷鐵蹄,響徹在千里黃沙的邊緣。
巍峨雄城雌伏于戈壁之上,橫風席卷王旗獵獵,一望無際的駱隊、馬隊綿延至天的盡頭。
肅州城是一座剛剛修建不到六十年的新城,整個西北的首府,也是大玥輿圖邊緣最后一座大城,再往西走五百里,就是玉門關。
城下有泉、其水若酒,這個地方自古以來也被稱作‘酒泉’,位于河西走廊的樞紐,連接西域與中原的命脈,以前一直在中原王朝的國門千陽關之外,直到甲子前才被肅王許烈開荒啃下來。
時值四月,千里黃沙之上已經烈日炎炎。
萬馬奔騰席卷黃沙,哪怕距離數里,官道上的商隊依然被其聲勢所震懾,躬身低頭,不敢在城門衛的掃視下,露出半分倨傲與不滿。
肅州城人口沒有長安那么多,也沒有江南水鄉的婉約、中原腹地的厚重,便如同一個裹著獸皮、手持大刀坐在街邊大口啃食酒肉的蠻子,登不得文人仕女的大雅之堂,甚至被人戲稱為‘粗野匹夫’,可每當戰火撕碎珠簾畫卷、強敵踏入家門之時,能給予人足夠的安全感的,反而又是這樣的蠻漢,這就是肅州!
千里黃沙如海,萬馬奔騰如浪。
便是在這種粗獷與豪邁匯聚的城池之外,偏偏有那么一點萬紫千紅的綠色,河流婉轉、草長鶯飛,遍地的花海與周邊景色格格不入,仿佛是一個知書達禮的大家閨秀,落在了匪寨之中。
這片沒有任何外人能涉足半步的花海,有個與景色格格不入的名字,叫‘小劍海’,來源是東海陸氏祖先在百尺崖畔一劍沉海、開族立譜,因此東海陸氏也被人稱作‘陸沉劍海’,而肅王妃便是在那里長大的。
四月初夏,正值百花齊放時節。
萬紫千紅的花海之間,一棟小木屋安然處在其中,木屋四角掛著風鈴,西北風永不停歇,便永遠發著‘叮叮咚咚’的輕響。
木屋已經有些歲月,卻整潔如新,里面放著木馬、大床、秋千等等,正中掛著一副畫像,畫像下放著牌位,三炷香剛剛燃到一半。
屋外有個不大的露臺,空蕩蕩的兩張躺椅放在露臺上,中間是個搖籃,搖籃上同樣掛著風鈴,只是被紅繩綁了起來,應當是一直響吵著搖籃里的嬰兒睡不著,才故以為之。
一切都是多年前的模樣,只是往事早已經物是人非。
露臺的邊緣,身著蟒袍的男人手肘撐著膝蓋,略顯懶散的坐著,桃花眼、劍鋒眉,手中拿著個茶青的酒葫蘆,原本和那個朱紅酒葫蘆是一對兒。從身形上看與許不令有幾分相似,只是男人滿頭白發束在金冠之間,眼角難掩歲月積累下來的皺紋,氣質沒有許不令那股鋒芒畢露,只剩下歷經滄桑的淡漠和寧靜。
呼——呼——
橫風掃過木屋,在花海上掀起一道道浪花漣漪。
作為這片天地的主人,男人眼睛卻只放在身旁的方寸之地,那里放著一雙繡花鞋。繡花鞋的位置,本該是一個很英氣的女俠,和他同樣姿勢坐在這里,此時只剩下孤身一人,這片花海再好看,仿佛也沒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