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啦師父。”
寧玉合包扎好傷口后,拉平了微微敞開的道袍衣襟,見傷口不再滲血,才微微松了口氣:“沒事就好。”微微前傾從側面打量許不令的臉頰——依舊帶著幾分青紫。
寧玉合思索了下,便把馬側的油紙傘抽了出來,遮在了許不令的頭頂上,柔聲道:
“令兒,你太沖動了些,為什么要給我擋箭?你是肅王嫡子,若是出了岔子,我一百條命都賠不起。”
幫忙遮擋前方的太陽,自然貼的比較近,幾乎趴在許不令背上。
許不令眨了眨眼睛,輕聲道:
“情急之下,沒想那么多。”
寧玉合抿了抿嘴,想要教訓幾句魯莽,可此時此刻心里只有暖心,這些話根本開不了口。稍微琢磨了下,只能聲音柔婉的說道:
“這么一來,我這當師父的,就欠你兩條命了,可怎么還才是……”
許不令搖頭笑了下:“都是一家人,什么還不還的。”
駿馬疾馳過無邊曠野,天地間仿佛只有這兩人一馬。
寧玉合坐在后面,身段兒比許不令矮些的緣故,一直仰著雙眸打量許不令的側臉,不知為何,神色忽然有點恍惚。
幼年之時,也曾想過騎馬仗劍當一個俠女。
走南闖北,忽然有一天,在某個特別的地方,遇上一個特別的人,可能是一起辦一件事兒,也可能是一起坐了趟船,反正就那么遇上了。
那個人溫文儒雅、相貌俊朗,可能是個不會武藝的書生,也可能是個武藝高強的俠客,心懷人善談吐有禮,恰巧又多看了她一眼……
之后便是現在這樣,兩個人騎著一匹馬,一個撐著傘,一個持著韁繩,走遍天下的大好山河,直至有一天走累了,一起回到當初遇見的地方,草廬竹舍,良田三畝,平平靜靜直到合眼的那天……
如果沒有那樁改變她命運的婚事,她確實想過那樣無拘無束只屬于江湖人的日子。
可世上沒有如果,她還沒長大,路就走偏了,起起伏伏最后到了長青觀,成了一名斷絕紅塵的道姑。
在道觀中枯坐十年,她本以為那些幼稚的想法早就過去了,可不知為何,看著眼前的這張側臉,她覺得好像找到了這個人。
武藝高強、溫文爾雅、相貌俊朗,關鍵是還有一顆俠義心腸,而且坐懷不亂,面對她這天下第一美人都不欺暗室……
可惜……
寧玉合輕輕吸了口氣,搖頭笑了下——可惜來晚了十年,成了她的徒弟……
或許不該收他當徒弟的,他連太后都敢……
自己逃了皇帝的婚,世上敢娶她這樣一個女人的,估計也只有這個無法無天的小子了吧……
困龍化雨,勿觀之……
困龍化雨……
不知為何,腦海中閃過這句臨行前的卦詞,寧玉合猛然驚醒過來,往后移了些和許不令分開,眼中帶著幾分錯愕與驚慌——貧道在想些什么呀……失心瘋了不成……怎么可能……
“師父,怎么了?”
許不令察覺到背后暖暖的靠背沒了,偏過頭來疑惑詢問。
寧玉合臉色蒼白中帶著些許慌亂,把傘收起來,直接從奔跑的馬匹上跳了下去,跟著馬匹小跑:
“快進城了……沒什么……”
許不令有些莫名,倒也沒有細想,繼續裝作毒發難以壓制的模樣,騎著馬返回了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