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兒已經油盡燈枯,連御醫都說脈象幾乎感覺不到,不是能不能好起來的問題,而是能不能活下去的問題。
陸夫人現在的世界,就只剩下許不令這一口氣,每天不敢合眼就這么盯著,生怕合眼許不令就沒了,直到不知什么時候暈過去,然后驚慌失措的醒來繼續盯著……
連日緊繃的心弦,已經讓柔弱的女人到了極限,原本溫潤柔美的臉頰只剩下憔悴,不吃不喝嘴唇已經沒了血色,只有怕自己先死,才會強行吃幾口。
“令兒……沒事的……肯定沒事的……”
無聲的念叨,已經持續了不知多少遍,已經再持續著。
許不令躺在榻上,握著陸夫人的手,心里一揪一揪的,可還沒有抵達肅王封地,他就不能好起來,只能這樣看著。
馬蹄奔波,日月流轉,就這樣看了很久很久后,窗外忽然出現了一片綠意,楊樹的枝葉遮擋了光線,讓車廂之內陰涼了幾分。
許不令睫毛動彈了幾下,有氣無力的道:“陸姨……到哪兒了?”
渾渾噩噩的陸夫人一震,眼中頓時散發出神采:“令兒!你能說話了……”急急慌慌握住許不令的手,又手忙腳亂的左右看去,最后才想起看向馬車外,語無倫次的回應:
“楊樹林……好多楊樹……”
車廂外,也傳來了老蕭用拐杖敲打車廂的聲音。
咚咚——
“小王爺,到家了。”
陸夫人有些著急,連忙想呵斥幾句,讓老蕭的別驚擾了許不令。
可面前剛剛還油盡燈枯的許不令,確實長長松了口氣,一頭翻起來,拿過旁邊的痰盂,把胃里用來阻塞氣血的藥物全吐了出來。
“咳咳——呸呸呸……”
“啊——”
陸夫人尖叫一聲,急急忙忙扶住許不令,臉色焦急而驚慌:“令兒,你怎么啦?來人呀……嗚嗚!”
許不令把藥吐出來后,用手捂住陸夫人的嘴,又把掉在一邊的毛巾拿起來擦了擦嘴,露出那副明朗的笑容:
“陸姨,我沒事兒,裝的。”
陸夫人眸子瞪的圓圓的,不可思議的看著臉色轉瞬間恢復正常的許不令,眼中慢慢涌出淚花,卻帶著幾分不敢相信,生怕這是在做夢。
許不令這些天被陸夫人照顧,所以一切都看在眼里,心早就化了,擦干凈嘴后,松開了捂住陸夫人的手,然后便壯著膽子,湊上前捧著沒有半點血色的柔美臉頰,用力嘬了幾口。
“**波……”
陸夫人依舊愣在當場,被許不令捧著臉親了好幾下,雖然只是額頭臉蛋沒親嘴唇,更像是親昵的舉動,帶來了沖擊,也漸漸喚醒了陸夫人封閉好多天的心神。
“令兒……呀——”
陸夫人猛然就回過神來,似乎是魂兒回到了身體里,臉色一瞬間漲紅,抬手就在許不令身上拍打幾下,還用腳踢,本能的羞憤斥了一句:
“我是你姨!”
說完之后,陸夫人徹底回過神來,愣愣的看著生龍活虎還敢欺負姨的許不令,眼淚兒一瞬間又出來了,再也支撐不住,一把抱住了許不令,“哇……”的就哭出聲來。
許不令摟在陸夫人,想了想,又把她嘴捂住了。
“嗚嗚嗚……”
陸夫人淚如雨下,察覺到許不令真的好起來后,便用手在許不令后背上拍打,有千言萬語,卻一句都說不出來,只剩下哭聲。
許不令猶豫了會兒,并沒有直接把一切的真相告訴陸夫人,畢竟陸夫人從始至終都不知情,還是等過些天情緒恢復了再慢慢講。
“嗚嗚嗚……”
嗚咽聲不斷,本來沒什么力氣的陸夫人,此時卻用力極大的力氣,死死抱著許不令,勒的許不令都有些喘不過氣。
許不令帶著明朗微笑,也輕柔抱著陸夫人,時不時偷偷在發蒙的陸夫人臉上親一口。
“我……嗚嗚……姨……”
陸夫人話語含糊不清,到最后也不躲避生氣了,胳膊漸漸虛弱,就這么趴在許不令的肩膀上,若有若無的呢喃低語。
在天色漸黑,隨行的兵馬安營扎寨后,陸夫人這么多天第一次睡過去,而不是暈過去。
許不令動作輕柔,把陸夫人放在了榻上,想了想,又在那睫毛微動的臉蛋兒上親了一口,才無聲無息的出了車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