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來,你娘去了京城,我和家里好說歹說,也跑到了長安,那時候你娘和你爹認識了,你爹老嫌我煩,把我支開,我就不服氣,天天跟著你娘……
……可惜,沒過多久,你爹娘就回了肅州,我本想抽個時間到這里來看看,卻沒想到真過來,你都這么大了……”
許不令略微琢磨了下:“嗯……娘當時只是把陸姨當小孩子,說不得當晚輩……”
陸夫人嗔了許不令一眼,略顯不滿:“我年紀再小,也是燒過黃紙的,怎么能當晚輩……算了,不說了……”
陸夫人明顯有心事,也不讓許不令扶著手臂了,雙手疊在腰間做出端莊文靜的模樣,走在了許不令后面。
許不令輕輕吸了口氣,想了想,忽的停下腳步:
“路有點遠,我背著你。”
陸夫人看著在面前半蹲的許不令,下意識的左右看了看,反應過來后,又抿了抿嘴:
“別胡鬧……”
“又不是第一次了。”
許不令笑容親和,反手一撈直接把陸夫人背在了背上,在花海中飛速疾馳。
“呀呀呀……令兒!”
陸夫人又氣又急,明顯有點抗拒,也不知道怕什么,抬手在許不令肩膀上拍打,訓了幾句不中用,也無可奈何了……
————
叮當叮當——
風鈴在永不停歇的微風中輕輕搖晃,已經接近正午,臨近湖畔的花海卻不顯絲毫悶熱。
蕭湘兒走到木屋前,一襲紅裙肅立在無盡的雪白茉莉花之間,很有幾分與百花爭艷的味道。
諾大花海只有這孤零零的一棟木屋,便如同海中的一個小小的孤島,與世隔絕,除了風鈴聲再無絲毫雜音。
蕭湘兒提著裙子,走到了木屋的門前,在屋檐下的露臺上打量幾眼——躺椅、搖籃、風鈴,安安靜靜的擺在遠處。
在露臺上看了幾圈后,蕭湘兒在其中一張躺椅上坐下,手肘撐著椅子扶手,看向旁邊掛著風鈴的小搖籃,抬手輕輕搖了下。
吱呀吱呀——
風鈴綁住沒有發出響聲,木質的搖籃搖搖晃晃,里面還放著干凈的被褥。
哪怕是第一次來,蕭湘兒也能想象出一個母親坐在這里,看著搖籃里白白胖胖的小娃娃微笑的模樣。
蕭湘兒手兒撐著下巴,目不轉睛的盯著搖籃,不知為何,忽然有點羨慕了。
深宮十年,身為太后,享盡世間一切富貴,卻活的不像個女人。每天和行尸走肉一樣待在宮里,身邊沒有父母、夫君、子女,未來的日子也能一眼望到盡頭。
曾經不知多少次羨慕過墻外的生活,羨慕過市井間那些小夫妻,為了生計辛苦奔波,可能很苦很累,至少有個盼頭,盼著日子過好,盼著兒女長大……
而她在宮里,除了盼著死,便再無其他事情可做,可以說從嫁進宮那天就死了。
王侯將相、世家門閥,彼此聯姻是常事,大多時候門當戶對可以過得很好,但一旦過得不好,遠比尋常女子更凄苦。
只要家族利益沖突,婆家和娘家打起來、夫君和父親打起來的事兒屢見不鮮,而嫁出去的女子,只是一個身份罷了,死活其實都不重要,雙方交好的時候,即便死了也是親上加親,交惡的時候,即便活著也是個死人。
蕭湘兒自從嫁進宮成了太后,對于家族的使命就已經完成了,剩下要做的,只有在死之前別給家里添麻煩,這種日子早就過夠了。
如今假死脫身,蕭湘兒哪怕不承認,也覺得自己很幸運,可以換個身份重活一場。可她畢竟姓蕭,這個姓氏背了太多榮耀,容不得子孫后代有半點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