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人都是人精,說退出了江湖,總不可能真變成了種地的莊稼漢,對局勢的判斷能力沒有絲毫消減。
曹渠易送別了許不令之后,便孤身一人來到了曹家后方的祠堂內。
曹家數百年傳承,祠堂中供奉的先祖靈位一眼望去難以數清,靈位前的高臺上,還放著十余把名劍,皆是曹家歷代家主的佩劍,正中的一把便是史書以濃重筆墨記載的名劍湛盧,劍柄上掛著一串劍穗,玉扣碧綠通透,在燭火下反射出淡淡微光。
寶劍前的地面上放著蒲團,花甲之齡的老者在上面盤坐,身著尋常的黑色布袍,凌厲的眼角依稀還能看出當年叱咤江湖時的風姿。
曹渠易關上了祠堂大門,來到長兄的身邊,輕聲道:
“肅王世子已經走了,打聽寧清夜的下落,還兩次叮囑我等當心打鷹樓。就話語來看,他可能知道來的是誰,覺得我曹家沒有半分勝算。”
坐在蒲團上的,便是曹家現任的家主曹渠簡。在十年前豪俠如云的年代,曹渠簡武藝不如祝綢山、司徒岳燼這些頂尖梟雄,有點弱,因此名聲一直不大,在說書先生口中也很少提及。
不過說曹渠簡武藝弱,是和他曹家掌門人的身份比起來有點才不配位,不如祖上的歷代梟雄。真論武藝高低,能執掌君山曹家,至少也是和祝稠山等人同一層面的,江湖上頂尖的那一小波人。
曹渠簡眼睛一直盯著那串劍穗,聽見弟弟的聲音,略顯蒼老的面容多了幾分蕭索:
“父仇子報,父債子償,恩恩怨怨無休無止,從沒有兩清的說法。這一劫遲早會來,打鷹樓既然敢過來,肯定是獅子搏兔,有穩吃我曹家的把握。”
二當家曹渠易站在身后,看了看那串劍穗:
“被人找上門,真找官府,官府也管不了,總不能站著讓人殺……這串劍穗,要不就送給打鷹樓,也省的他們上面來索要。”
曹渠簡長長嘆了口氣:“打鷹樓不單單是為了劍穗,這么久沒動手,是在等。當年欠下的恩怨,光用我的腦袋不夠還。”
“放下身段,給打鷹樓一個面子,要什么給什么都不行?”
“江湖輩分、規矩,都建立在手中的劍上。手中無劍,面子又值幾個錢,打鷹樓根本不把我曹家上下放在眼里。”
“我等終究是江湖人,既然退不出去,實在不行重入江湖,楚地還是我曹家說的算……”
大當家曹渠簡搖了搖頭:“自從曹英投了朝廷,我曹家便不是江湖人了,退出江湖尚能殘喘,握了劍,來殺我等的就不止一個打鷹樓。緝偵司殺了多少人,仇都得算我曹家一份兒……是我造的孽,怪不得誰。”
曹渠易眉頭緊鎖,思索良久:“要不干脆就投了朝廷,曹家底蘊尚在,再怎么也比唐蛟地位高……”
“此事休要再提。”
“……”
二當家曹渠易猶豫了下,卻也只能一聲輕嘆,轉身出了曹家祠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