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灑在萬里黃沙之上,大漠無邊無際。圍繞湖畔的綠洲處在沙海之間,在蒼茫天地的襯托下,渺小如一片小小綠葉,隨時可能被蠶食殆盡。
綠洲邊緣的沙丘頂端,瘦了三圈兒的小黑狗,吐著舌頭,眺望極遙遠的西方,眼睛中滿是迷茫。
畢竟,作為一條狗,在巴掌大的峽谷里長大,本以為是陪著主子出門遛個彎,結果這個彎,溜了幾千里,還沒有遛完。
站在這沙丘上,它甚至懷疑,是不是余下的狗生,都要在不知盡頭的路途上一直走下去。
已經快到了二月,綠洲蟄伏一冬的草木都抽出了嫩芽,不少在綠洲中生存的小動物,小心翼翼的湊在湖邊喝水,還有一只不知哪兒冒出來的野狼,吐著舌頭翻著白眼,被佝僂老人當成凳子,坐在屁股底下。
荊釵布裙的女子,蹲在篝火旁,面前插著三根木棍,上面串著剛從湖里釣起來的烤魚。瞧見萬里黃沙盡頭的落日,和篝火升起的煙柱,女子輕聲念叨:
“單車欲問邊,屬國過居延。征蓬出漢塞,歸雁入胡天。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
數千里奔波,靠兩條腿顯然很難走下來,篝火旁還有不知從哪兒弄來的兩頭大駱駝,站在一起嚼著草葉。
賈公公坐在野狼背上休息,雙手攏袖,瞧著遠方的紅日,若有所思的點頭: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倒是應景。不過這‘漢塞’是個啥意思?咱家倒是沒聽明白,改成‘玥塞’,或許要合適些。”
從大玥的最東北,走到最西北,幾千里路下來,崔小婉較之出門前,多了幾分風塵仆仆,不過臉上卻沒有絲毫疲憊和厭倦,依舊和住在桃花林中一樣,不問世事、隨遇而安。聽見賈公公的疑惑,她還認真解釋道:
“那個人說是‘漢塞’,是大漢的邊塞,出自《大漢王朝》。”
“大漢王朝……”
賈公公回憶了下,從夏商周到今朝,好像沒聽說過這么個王朝,也沒這本古籍,也不知許不令從哪兒聽來的,當下只能輕輕搖頭,不知該怎么接話。
崔小婉用手轉著烤魚,回憶起在峽谷中那一夜的交談,又道:“那個人還說,漢朝可厲害了,什么‘犯我強漢者,雖遠必誅’。不像宋家,姜家人都打回來了,還想著內斗……”
兩個人從幽州出發,橫穿大玥,走到太原附近便被戰亂擋住了路途。賈公公雖老,但些許兵甲,自然沒法奈何這尊大玥宮城守護一甲子的老神仙,帶著崔小婉從戰場橫穿而過,也看遍了血腥戰場的種種亂象。
崔小婉自幼不問世事只喜歡花草,對生死的概念都看的很淡,在她心中,人的‘生老病死’,和花的‘一歲一枯榮’沒有區別,都是自然規律,沒什么可悲天憫人的。
但兩軍交戰,幾十萬同類自相殘殺,顯然就不屬于自然規律。
皇帝作為這個天下的主人,就和天上行云布雨、執掌萬物生息的老天爺一樣,本該避免這些事情。現在沒做好本職工作,崔小婉自然就和抱怨天氣不好一樣,抱怨皇帝沒用。
賈公公聞言,輕輕笑了下:“哪朝哪代,都是一樣。我大玥,不照樣把四方蠻夷收拾的服服帖帖。但歷朝歷代,多半都是以強而亡,藩王不滅,遲早會有這一天,想滅藩王,提前會有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