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你的封賞是執仗親事,孤身邊的差事。你站直身子讓孤瞧瞧。”李珙待迪馬什站直后上下打量幾眼,又道:“不錯,不錯,身量挺拔,長得也頗為高大,做執仗親事差不了。
孤忽然覺得,好似安西本地將士,不論祖上是中原人還是突厥人,都比留在中原的人長得更高大。”
“安西地廣人稀,雖然因為醫學不興嬰孩夭折的多,可活下來的人吃的比中原好,自然身量高大。”迪馬什說道。
他家在碎葉城開酒肆三教九流接觸的人多,聽從中原調來或流放的第一代說起過在老家吃啥,也知道本地人都吃啥,再比較兩者的身高,能輕易得出結論。
“屬下孟浪了,請殿下責罰。”但這番話說完后,迪馬什卻忽然意識到自己在殿下沒有詢問的情況下擅自接口,忙請罪。
“不必請罪,你又不是打斷了孤的話。”李珙說道。可眉眼間卻顯露出高興的樣子,覺得自己威嚴日重,是件好事。
“你說的話道理也對。孤回想在京城的見聞,常吃肉人家的孩子就比不常吃肉人家的孩子要高,富貴人家普遍比百姓要高。
以后養育孩子,一定要讓孩子多吃肉,即使女孩也不能為了身量好看少吃。”他又小聲嘀咕道。
“既然你被任命為執仗親事,孤也認可,今日就上任吧。孤該見的人都已經見過,這就要回去了。你隨孤一道返回北岸。”李珙嘀咕一會兒,神色恢復正常,坐直身子重新說起正事。
“臣謝殿下厚愛,只是,……”迪馬什有話要說,但似乎不知如何開口。
“你可是想回南岸與親朋告別?孤記得你妹妹是丹娘。若是來時并未告別,回去與她告別?孤自然準許。”李珙笑道。
但他心里對迪馬什的評價卻低了。一般來說,只要不是傻子,應該都能猜到此來多半要隨他前往北岸,應當先與親友告別才來,而不是覲見過后再回去告別。
‘他不夠機靈,恐怕勝任不了我的親信侍衛之責。就算看在丹娘的份上也不行。’
可李珙卻沒料到,迪馬什又行了一禮,之后說道:“殿下,臣此時不愿成為執仗親事。”
“為何?你為甚不愿做執仗親事?”李珙一時愣住了,過了一會兒才問道。
這太令他驚訝了。所謂宰相門前七品官,他麾下的執仗親事,就算到不了七品,只要不被自己徹底冷落,實際地位絕對不低于別將,更別提或明或暗的其他好處;他之前從軍中點將士充作親事,還從未有人拒絕。
“殿下,臣不是不愿做執仗親事,而是不愿此時做執仗親事。”迪馬什忙解釋道。
“你想親手多殺幾個大食人,為家人報仇?”李珙立刻猜測出原因。因為丹妮婭的緣故,他對舍利吐利家的遭遇十分清楚,知道這對兄妹都對大食人恨之入骨,雖然對與自己家沒直接仇恨的人處以凌遲不忍心看,可對于大食兵,一刀一個結果了絕對不會有任何猶豫。
李珙之前也點過碎葉城出身的人擔任親事,雖從未有人拒絕,但曾有過當時答應,后來見到同鄉興高采烈地訴說砍殺多少大食兵時面露羨慕的神色,即使自己比對方俸祿多、地位高。
“迪馬什,只要帶兵上陣,就有可能戰死;而你是家中獨子,父母當初拼了命讓你們逃走,你若戰死,父母的在天之靈也不會高興的;何況你家里只剩下你與丹娘兩人相依為命,若你不慎戰死,她會有多傷心?
若此時情形如同在喔鹿州城時,或像你曾經堅守潔山城時那樣危急也就罷了,可大食軍連戰連敗,已不足以抵抗大軍兵鋒,兵員也不再緊缺,你不必非要留在一線軍中,親手殺死大食人為親人報仇。你的同鄉、同袍們殺大食兵,同樣能為你家報仇。”
李珙出言勸道。對于這種將士,他一向很有耐心。
“殿下,臣之所以不愿此時成為執仗親事,其一是因為殿下猜測的緣故,其二,就是因為臣的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