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大守的聲音都帶著嘶啞了,喊的那么大聲,可就是沒有人應和。
人群中一名中年模樣的船東看洪大守毫無辦法,也不再往上加錢,戲看夠了,準備離開。洪大守搶上前去,攔住那人,很是無禮的抓住那人的兩個手臂。
“我看你明明有一條大船,價錢這么高,為什么不送,為什么!”
那人一開始是驚慌,沒幾秒就轉作憤怒,長年船上的工作生涯,使得這位船東兩膀子上有的就是力氣。他一抬手就把洪大守推開,洪大守猝不及防之下跌坐在地上。
“送?送個屁!你知道我這一條船多少錢嗎?”
“足足五百兩!五百兩!”
“你拿二十兩就想買我這條船,還有船上十幾口子的性命?”
“失了智!”
中年船東憤怒的痛斥洪大守的無理和無知,狠狠的鄙視了一眼洪大守。若不是洪大守那頂代表兩班貴族出身的大檐紗帽,或許船東早就飽以一頓老拳,把洪大守打個半死了。
如此這般,好戲落幕,所有人有說有笑的散去。根本沒有人在意跌坐在地上的洪大守,完全無視于他。
“看明白沒有?死心了?”
別人都把洪大守當愣子,反倒是一開始的老漁民走過來把洪大守從地上拉了起來。
這個剛剛還一同嘲笑,看好戲的老頭,從腰間取下一塊手帕,給洪大守擦手擦臉。手帕倒是干凈的,只是充滿了咸苦的氣息。估摸著是用海水刷洗的,也就只能擦個泥。
洪大守呆坐在那里,實在想不明白,明明有船有人,有錢有利,為什么人家就不賣。
老頭看洪大守一臉呆樣,用手指著面前的大海,指著港內的船只。
“年輕人,你是不是覺得有了船,這水上哪里都能去得?連黃水洋的風浪都經的起,跑一趟漢江輕而易舉?”
“難道不是嗎?”洪大守當然這樣認為,水上走船,天經地義。
老頭搖搖頭,又抽起了他的旱煙袋鍋子,猛嘬一口,吐出個煙圈,娓娓道來。
這些漁船,黃海渤海甚至太平洋里都敢走一遭,但他們就是不敢走漢江。
不僅不敢,連嘗試都已經不再嘗試。
原因很簡單,水文情況不熟!漢江水涌而出,匯入黃海。江水和海水匯合,本來就會產生大量的漩渦,這也就罷了。
漢江江口做了妖,星羅密布著大大小小的島嶼,最有名的江華島上甚至有五個鎮。這些島嶼偏偏處于兩水交匯之處,這露出水面的是島,未露出水面的那就是礁。
星羅棋布的暗礁加上隨時出現的漩渦,那是數不清的先人用多少船毀人亡的代價證明過的。
漢江口的沉船和喪命的水手數不勝數,都是血淋淋的教訓,沒有任何人不把它當一回事兒。
這些漁船的船工哪里敢于去這樣的險地里送貨,那不是送貨,那就是送命!
有命掙,沒命花的錢,誰要?命重要?錢重要?
與其去漢江口的險地里走一遭,不如安安穩穩的在渤海黃海里捕魚,只要魚撈上來就能換錢。雖然也有海上風浪的危險,可總比漢江口的十死無生來的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