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除了北風的獵獵聲,居然完全沒有其他任何的聲響。太靜了,就算是災區疫區,也不應該如此安靜。
街道兩邊也有幾個村莊,可沒有任何煙火,有被放火焚燒過的痕跡。可除了倒斃在溝渠田邊的尸體之外,一個活物都沒見著。
按理說應該在路口警戒,隔離所謂的疫區的官兵也一個不見。平山郡再爛,幾百個郡兵總也是有的,昨夜不過少了三十來個,哪里就能讓一整條街道上一個兵都沒有。
而且按理說就算村子被官兵洗過了,可是也不至于一個生口都沒留下。
之前那個莊子也只不過是被洗劫一空,病患被燒死,普通的百姓沒有官兵去管的。沒有油水的百姓,在他們眼里不如一個屁。
“韓大哥,我思來想去,實在不對勁,四野里人畜皆無,實在蹊蹺。”
“唔……是有些,可能是真的都已經疫死填溝壑了呢?”
韓三石說這話自己都不信,旱災是真的酷烈至極,可是傷寒并沒有那么夸張的席卷一道。頂多是兩三個郡,呈點狀出現疫情。
官府的處理手段那么的殘暴,連僅僅只是有患病跡象的人都給處理了,理論上疫情應該會得到十分有效的控制。畢竟管你有沒有傷寒,直接放火,確實是處理的十分干凈了。
而且路邊,田埂上,溝渠里的死人也大部分都是餓死的或者饑寒交迫而死的。只要有一口半口吃的,就應該還有活人啊。
哪怕你說是吃樹皮吃草根,乃至于最后吃觀音土,那也能活上幾十天。而且“人饑,人相食!”“大旱,易子而食。”這種事情史書上數之不盡,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是什么事情能夠導致所有活著的人集體消失?或者說是集體遷徙?
松都賑災發糧食了?這算一種可能。畢竟按照洪大守之前的分析,可能這次來了一個還算辦事的欽差大臣,要整肅黃海道平安道的官場,開倉放糧,賑濟災民。
但是這時代消息傳的這么慢,不至于連瑞興郡的災民都能夠在十天之內聽到賑災消息,并集體逃荒去松都。
要有這個組織能力,能夠讓數以萬計的災民只用幾天的時間就跨越三四百里的路程,那這個組織者就是神仙一般的人物,稱贊他一句丞相在世也不為過。
想不通想不通,那種神仙肯定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存在。
那人都去了哪里呢?
想了一路,午后,三人到了所謂的貢道鋪站南川店,眼前的一幕令人震驚。
整個集鎮都在一場大火之中化為廢墟,很多房屋村舍還在燃燒,滾滾的黑煙霧氣彌漫在廢墟之中。“嘭”的一聲,一間草屋燒穿,在火焰中轟然倒塌。
“那些狗官兵應該不至于連貢道上的鋪站都敢燒了吧?再過兩個月請安使就要出發了,到了這一站怎么休息?”
洪大守偏過頭去,向一臉不敢置信的韓氏兄弟發問。
眼前這個南川店在后來的日據時期甚至是“滅賊山”(別問我,我也不懂為啥叫這個名字,但1924年的地圖上真的是這個名字。)礦區的大站,如今應該也有一二千口人。
“…………”回答洪大守的只有沉默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