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成用口中的那名斯波德日語熟練,而且是九州地方的方言,兩人交流起來毫無阻礙。
倒是洪景來,還需要李禧著不停的翻譯,才能明白兩個人嘰里咕嚕說些什么。
照人家的說法,原來這個斯波德根本不是荷蘭在此的主事人,他是一個大夫。而且都不是一個荷蘭人,人家是巴伐利亞人,威茲堡大學畢業,恰好被雇傭進荷蘭軍隊服役。
然后被派到了香料群島,在殖民地繼續做軍醫。由于會說馬來語和日語,于是又被扔到長崎做駐地商館醫生。
最后由于奇跡般地治療了島津重豪的疾病,受到了日方的重視,又為長崎奉行和佐賀藩主問診,所以得到了日方很大的善意。
會做生意的荷蘭人敏銳的察覺到這一點,立刻表面上任命斯波德為商館長,代表荷蘭與日方交涉,取得了很好的效果。
當然萊商來長崎貿易,認識的商館長也只能是斯波德了。至于實際上的主事人,乃是他名義上的副手,布洛霍夫。
當洪景來提出希望能從他們這里獲取歐洲最新的資訊和發展時,兩個人,尤其是那個布洛霍夫面上閃過一絲的失望,他們屁顛屁顛過來,是聽說了有一位“隱士之國”的大貴族高級官員對荷蘭有興趣。
如果能打開朝鮮的國門,建立獨家壟斷的貿易,那對于他們兩人而言自然是奇功一件。
可聽到洪景來只是對西方充滿興趣,希望能夠深入了解之后,這兩個人自然會有所失望。
不過建立貿易關系本來也不是一句話的事情,人家也明白,如果能打入朝鮮貴族的內部,對于拓展貿易肯定是有益的。
只是有一點,實際上主導對日本貿易的并不是遠在西歐的荷蘭政府,而是在香料群島的荷蘭東印度公司。
他們自己和歐洲聯系一次都要很久,能輾轉送到長崎的自然也就是倒了不知道多少手的消息了。
當洪景來表示了一下對法蘭西發生的暴亂,以及對于英格蘭不斷侵凌荷蘭等事件的關切,這兩位才發現眼前的洪景來是真的關心西方。
那態度頓時熱情了不少,表示可以將每年日本在長崎設立的的荷蘭風說役所總結的匯報文書抄送一份給萊商帶回去。
這就讓洪景來好奇了,怎么德川幕府的官方文件,可以由私人隨意觀看抄錄的嗎?
結果答案還真是出乎意料,不僅可以,而且就是字面意義上的沒人管。不僅是沒人管,連問都不問一下,就隨意的扔在長崎出島。
這些風說書一式三份,一份報送江戶城,由德川幕府的將軍、大老、老中們觀覽。雖然將軍也不一定會看,但老中們大概會看一看,了解一下有沒有什么重點內容。
還有一份作為備份,交由歷任長崎奉行保管,防止送的路上丟了沒了。也讓長崎奉行看看,免得堂堂對外交涉大臣,什么荷蘭事務都不懂。
最后一份就是第一稿的存根,一開始涂涂改改的東西,字又丑還有墨點,怎么能入將軍的眼?就這么扔在長崎,快二百年了,存了滿滿幾屋子的舊紙。
或許可以把他打包帶回去?
洪景來話還沒出口,那個布洛霍夫好像提前猜到了,一名隨從搬出來一個書箱。
然后告訴洪景來,日本有一個儒學者,或者說漢學家,看那些廢紙堆在那里無人管理,心痛萬分。然后那位仁兄就自己去收集整理匯總,編寫了一本書。
還有這種好人?
洪景來嘖嘖稱奇,這世上還是好人多啊,省得我去搬空了。接過那名荷蘭侍從的書箱,映入眼簾的是一個牛批哄哄的名字。
《華夷變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