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六七年前洪景來還只是平安道鐵山鄉下的無名鄉班,硬是憑本事打拼到眼前的正三品堂上同副承旨。這其中的曲折艱辛,就算只是想一想,也覺得不易。
就常理而言,會有人愿意放棄這得來不易的一切,勾搭些不三不四的人?
“五峯他……”金祖淳也不敢相信啊。
但是他是聰明人,聰明人就容易想得多,而且容易越想越多。
有些事情,你這么想就是這樣,那么想就是那樣,全看你切入的角度。
而去年貞純王大妃倒臺,外戚間的通力合作局面打破,京華士族開始新一輪的站班抉擇。洪景來似乎是全力跟著安東金氏,亦步亦趨,十分聽話乖覺。
可是金祖淳仔細想想,洪景來此前監賑江原道,哄抬米價,最終大獲其利的是樸宗慶。洪景來上奏為樸準源請封,潘南樸氏聲望日隆。
這樣的事情,洪景來只是通過閔廷爀過來通了一個氣,而不是像以前一樣屁顛屁顛兒跑來請示匯報。
再細想,僻派倒臺,安東金氏與潘南樸氏的斗爭和矛盾明面化。洪景來跟著安東金氏,就算最后擊垮了潘南樸氏,讓出來的國家財權也不可能交給洪景來掌管。洪景來頂多分潤一些小權力,跟在安東金氏后面喝湯。
但如果跟了潘南樸氏,不但可以增強潘南樸氏的氣勢,也可以以本身探花郎的士林清議,增加潘南樸氏的輿論權。在安東金氏這邊,洪景來始終只能是高級小弟,距離同盟協作者還遙遙無期。但一旦轉向潘南樸氏,那身份立刻就可以升為合作伙伴,掌握話語權。
到時候只要能擊垮安東金氏,那讓出來的兵權和人事權就極有可能被洪景來所染指,甚至直接由洪景來掌管兵權乃至于人事權也不無可能。
一個看似穩妥,低風險也低回報。一個風險較大,但是回報極其豐厚!
“難道他是把我的腦袋做投名狀?”金祖淳腦子里突然竄出這么一個念頭。
而且這念頭一旦出現,就再也無法消除!
“為今之計,封閉南城,不論是何戶等,一概檢索。城外渡口,全部封閉,一定要擒住那個金昌始!”金祖淳立刻下令。
所有的關節都在金昌始,只要抓住他,一切都能見分曉!
決定已下,而后訓練營挑兵進城,先是撤換了個朝廷各曹院的守備部隊,然后就是隔斷街道,設置路障和檢查站點。
既然洪弼周招出金昌始在南城附近活動,那重點搜索范圍便定于南城。其他各門只是嚴格排查,暫不封鎖。
而得了洪景來暗示的金昌始,也立刻意識到他有暴露的可能性,轉身就準備從隱藏點撤離,收拾緊要東西,逃出漢陽,再做打算。
大概帶上了幾件衣物,吩咐幾個下層的本地教徒自行逃命隱藏,金昌始便準備跑路。
可他尚未動身,外面街道上突然大聲喧嘩起來,無數的訓練營兵沖入南城,封鎖街道,并開始逐屋搜索,形勢陡然嚴峻。
到了這時候,金昌始多少有些慌神,他一個外鄉人,連口音都和漢陽本地的口音不太一樣,根本隱藏不住。
眼看著搜索的訓練營兵愈來愈近,金昌始心下一橫,騰躍上屋頂,靠著城內屋宇輻輳,飛快的向城外跑去。搜查的官兵自然發現了他,四面堵截。
而金昌始也實在膽大,跑路的時候命那些下層教徒四散放火,他自己也舉火亂投。
時值盛夏,烈日炎炎,許多房屋的茅草屋頂一點就著,熊熊烈火四面驟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