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淵又說:“那我請問安給事中,我等為何要做官?”
安磐義正辭嚴道:“上報君王,下護黎民,為大明江山社稷耳。”
王淵笑道:“那么請問,貴州可是大明江山?貴州百姓可是大明子民?”
“自然是的。”安磐哪敢說不是。
王淵喝道:“貴州既是大明江山,你就忍心看著貴州一直為土司把持嗎?貴州百姓既是大明士子,又為何稱之為蠻夷?即便他們不會說漢話,不會寫漢字,難道不應該推行教化嗎?貴州士子為何稀少?正因為教化不力所致!越是如此,越應該在貴州開鄉試,讓更多貴州百姓沐浴圣德。等到有一天,貴州蠻夷也能遍布朝堂,那才能彰顯圣天子之恩!難道,你不愿大明朝廷教化貴州蠻夷?你究竟有何居心!”
“我……你……強詞奪理!”安磐被懟得不知如何辯駁。
王淵突然話鋒一轉:“陛下,此人曾陷陛下于不義,請誅之!”
安磐氣憤道:“你血口噴人,我何時陷陛下于不義了?”
王淵質問道:“正德四年,是不是你慫恿陛下追奪恩師誥命?”
全場死寂,無人說話。
不止安磐臉色劇變,另有幾個言官也渾身一哆嗦,就連朱厚照都有些臉色不自然。
劉瑾弄權期間,不但逼走劉健、謝遷等大臣,還要奪去他們的誥命和賞賜。平江伯陳熊被流放海南,屬于追奪誥敕的漏網之魚,劉瑾便責令科道官員嚴查。
而安磐等人趁機上疏,說劉健、謝遷這些家伙十惡不赦,不僅要奪去其本人誥命,還應該將其妻子、父母、祖宗三代的封贈一起奪去!
如今,劉健、謝遷的封賞雖然已經恢復,但那些言官的無恥上疏,卻是他們這輩子都洗不去的污點。
朱厚照頗為尷尬,說道:“王學士,不要提陳年舊事,今日只談貴州鄉試之事!”
王淵微笑著走到大殿中央,問道:“諸位同僚可知,本人參加鄉試的時候,曾在半路上被土匪劫道?當時山道狹窄,只容兩人并行。上百土匪堵截前后去路,又在山坡上投石射箭,欲置我等貴州生員于死地!”
朱厚照點頭道:“我聽李三郎說起過。”
王淵繼續說:“幸好我還有幾分武藝,策馬奔行于山壁,一刀斬其匪首,復又冒著箭雨,縱馬殺潰山上的數十匪徒。這才有驚無險的前往云南參加鄉試!貴州士子的艱辛,你們有誰能體會?”
群臣愕然,無言以對。
王淵又說:“我是貴州宣慰司人,前往云南鄉試尚且要走二千余里。更遠的,還有思南、永寧等府衛,他們要走三四千里!可不是中原和江南的幾千里路,沿途根本沒有水道可行舟,也沒有平坦官道可縱馬。盛夏之時,山嶺險峻,瘴毒侵淫,匪賊橫行。有多少云南士子,病死、累死、被賊人殺死在赴考途中,你等曉得厲害嗎?楊閣老說貴州士子不足,當然不足!每次鄉試,都有近半貴州士子,根本無法順利走到云南考場!”
王淵掃視眾臣,冷笑道:“我若沒有以一敵百的武力,今天就沒機會在這里說話,早就成了貴州山道里的一具枯骨!你們覺得,所有貴州士子都能以一敵百嗎?那也別考文舉了,讓貴州士子都去考武舉更好,保證能殺得蒙古小王子不敢南向!”
“哈哈,此言妙哉!”最后兩句話,把朱厚照逗得笑出聲來。
王淵用拿刀姿勢拿著笏板,喝問道:“還有誰反對?且與我辯論一番!”
無人說話。
朱厚照笑道:“既如此,準許貴州自開鄉試。”
禮部尚書劉春提醒:“陛下,貴州若開鄉試,當專設一提學使,不能再由云南提學使兼任。另外,單獨開科,貴州舉人名額也該增加。”
朱厚照道:“理應如此。”
這個政策傳到貴州,全省士子歡欣鼓舞,皆視王淵為貴州學界的英雄。第一任貴州提學使,來到貴陽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立碑,把王淵的開科事跡刻上去,否則這位提學使別想獲得當地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