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葉障目啊。”
顧泯苦笑著感慨一句話。
然后便轉身,他準備回去了。
所謂的因果**,都沒什么意思,大概這世間最讓人絕望的事情,便是有人給你希望,卻又讓你深陷絕望之中。
只是走出門的時候,六塵和尚便在這里等著他了。
這位白眉老僧,和之前所見,要蒼老許多許多,如今的他,看起來生機漸失,年老體衰,說他下一刻便會死去,顧泯也不會有任何的懷疑。
這本來就是很尋常的事情。
顧泯看著他,開門見山道:“我是來找一樣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的東西,卻怎么都找不到,或許這里根本就沒有。”
六塵和尚靜靜聽著,等到顧泯說話,這才顫顫巍巍從懷里拿出一枚小海螺。
南海的海灘上,這樣的小海螺很多,每次漲潮之后退潮,在岸邊總能撿到這么多,那些漁民的孩子很喜歡,用繩子將其穿好,掛在門楣上,海風吹過的時候,有著很好聽的響聲。
有上了年紀的老人說,這是大海的聲音。
六塵和尚拿出那枚小海螺和尋常的海螺一樣,都是如此尋常,就像是六塵和尚這個人一樣。
顧泯有些疑惑的看著他。
六塵和尚說道:“家師當年出海之前,在那邊撿的,便順手給了我,貧僧珍藏了很多年,陛下說要找東西,貧僧覺得或許是這個。”
看著這個很普通的小海螺,顧泯仿佛看到了當年那位目盲老僧隨手在海岸邊的沙灘上撿起這小海螺然后隨手遞給六塵和尚的景象,微微失神之后,顧泯問道:“霧野僧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霧野僧年輕的時候不過是個宮廷樂師,因為得罪權貴,故而被挖眼處死,只是死后魂魄不散,經人點撥,成了一位僧人。
他的那些實際,如今的世間,想來是人人都清楚,人人都知曉。
只是說這些,都不如聽六塵和尚說一說。
顧泯看著他,想要知道個結果。
六塵和尚想了想,距離霧野僧上一次出現在人間,已經是數百年前的事情了,哪怕是他的弟子,六塵和尚想起來也有些費勁。
“家師只是個僧人,若要真說有什么不同,他應當是個善良的人。”
早些年間,南海大霧不斷,出海打漁的漁夫若是碰到這樣的迷霧,大概率便是怎么都走不出來的,而每到這個時候,霧野僧常常會出現,彈著琵琶,帶著這些漁夫離開迷霧,讓他們得以回家。
對普通百姓他尚且有這樣的善意,又怎么能說他不是個好人?
顧泯說道:“我經歷了些事情,便得到一個判斷,那便是他很不凡。”
六塵和尚笑著問道:“敢問陛下,是境界不凡?”
顧泯點點頭。
六塵和尚問道:“那陛下是否覺得,家師就不是一個好人了?”
聽著這個問題,顧泯想了很久,才有些不確定的說道:“我不知道,只是我能感覺到,我的身后有一只手,但是那只手如今讓我看到的,只有霧野僧。”
六塵和尚笑了笑。
顧泯沒有伸手去接那小海螺。
六塵和尚問道:“陛下為何不要這個東西?”
“大概我也想看看,我自己能做些什么。”
顧泯瞇了瞇眼。
六塵和尚還是舉著那個小海螺,建議道:“陛下可以帶走它,到時候用不用又是一回事,若是真到了需要它卻沒有的時候,只怕才會追悔。”
顧泯還想說話,六塵和尚便搖頭道:“陛下想來不是為了自己,那不是為了自己,為何要這般?”
顧泯沉默了,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他大概可以賭一賭,但是倘若不是呢?
別人的性命生死,可以讓自己隨便去賭嗎?
大師姐阿桑肯定不會在意。
但自己能不在意?
顧泯思考許久,還是接過了這個小海螺。
然后他便帶著那個年輕皇子返回了郢都。
他只要愿意,從南海到郢都,不過是瞬息之間。
他便已經到了那座皇城。
年輕皇子有些迷茫的站在原地,顧泯已經去了別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