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聰明人打交道,永遠不用廢話太多。
顧泯沉吟了片刻,苦笑道:“不容易。”
白粥也知道不容易,但聽著這話,她就明白了顧泯有了些想法,不用管那些想法是不是有用,總歸有了想法,就是好事。
顧泯看向她,緩緩道:“咸商城這局勢,像是一條大河,為了不讓其泛濫,于是太傅大人在下游建造了堤壩,這就是堵,但水總會越積愈多,堵不如疏,如今到了需要疏的時候了。”
白粥點頭道:“但關鍵是,該如何疏。”
太傅大人想來自己也知道,如今肯定是到了要解決這件事的時候了,但是前期堆積的太多,似乎一時間不知道從哪里入手。
顧泯笑了笑,“如果我是太傅大人,既然局勢都這樣了,自然是該做選擇的時候了,選梁照也好,還是某位皇子殿下也好,總歸要選,選了之后,還要立即表明態度,向著朝堂上其余朝臣施壓,力求在最短的時間里,將朝堂打造成一塊鐵板,然后再去說動該說動的人,比如那位胡王殿下,當然代價會有,就看有沒有魄力了。”
顧泯靠在欄桿上,繼續緩緩的說道:“當朝堂都被全部整合之后,剩下的事情,無非是給予那些其余皇子身后的修行宗門一些必要的好處,如此安穩下來局勢,大祁方能沒那么亂,既然沒那么亂,大應那邊即便是要開戰,也不會比之前的情形更差。”
“我相信太傅大人也知道這樣才是最好的選擇,不過他不選,不是因為看不透,而是因為別的原因。”
白粥若有所思說道:“崇文樓并不屬于大祁,因此三公,雖然在朝,但卻是在為大祁,而不是為姜氏,所以如今,才不參與嗎?”
顧泯把目光從遠處收回來,看向眼前的白粥,這個女子和他年紀相仿,大概也那么年輕,但看起來,崇文樓對她,已經是寄予厚望,或許世間讀書人的領袖,在很多年之后,就會變成一個女子?
就像是當初的劍道魁首一般?
顧泯沒覺得這有什么不好,只是從此地去翻動史冊,往前翻動千萬年,也沒見得有女子成為讀書人的領袖,想來真到了那個時候,在世間,也真的會驚起不少波瀾。
和顧泯和這樣的女子成為朋友,其實也是一件幸事。
“既然這是太傅大人留給你的題目,我想你的答案,也就是他的答案?”
白粥挑眉道:“如果太傅大人什么都不做,那么這局勢,豈不是一直都要微妙下去?”
顧泯搖頭道:“怎么可能?”
白粥嗯了一聲。
顧泯意味深長的說道:“我來了咸商城,而梁照沒來找我,我之前想著他過了這些年,應該是有些變化,這兩天我又想了想,其實是我錯了,他這樣的人當然不會有什么變化,所以我想到了,我來了,他沒來找我,是因為有更重要的事情,他要去做。”
“在這里,還有什么事情比爭奪皇位更重要呢?”
……
……
現在,對于梁照來說,沒有任何事情會比皇位更重要。
所以他知道顧泯到了咸商城,卻沒有去見他,而是和朱厭一起去了咸商城里的某個地方。
朱厭和梁照并肩而行,走在有些冷清的長街上。
梁照一邊走一邊說道:“有很多人,他們總是堅定地相信某件事,不管你和他說些什么,他們都不會改變心思,既然如此,那如果還要去嘗試和他們討論改變什么事情,便是一件十分愚蠢的事情。”
朱厭漫不經心的說道:“可惜這世上和你想法差不多的人太少。”
兩個人走得快,沒要多久,便來到了一條小巷前。
梁照轉頭看著他,“我希望沒有任何人能夠來到這里。”
這是要求,朱厭雖然覺得有些惱火,但沒有拒絕。
于是梁照朝著小巷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取出了自己的佩劍,把它懸在腰間,握住劍柄,他安心不少。
這些日子的謀劃,梁照甚至于覺得自己都快不算一個劍修了。
但好在他的修行境界并沒有落下,很多日之前他就已經成就了云游,如今境界足夠高,雖然仍舊不能壓著顧泯一頭,但總歸沒有被他甩遠。
梁照雖然城府深沉,又精于算計,但他依然很清楚,這個世上,值得自己相信的,只有修行境界。
別的,都是虛的。
來到小巷深處,梁照瞥了一眼周圍,然后用力推開了門。
門是栓住的,但是當梁照用力的時候,里面的門栓便已經斷開了,梁照站在門口,看向庭院里。
庭院沒人,只有幾盆花草。
梁照沒說話,邁步進來之后,朝著深處走去。
這是一座不小的庭院,能在咸商城里擁有這樣庭院的人,非富即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