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個,他自然而然就想起了好些年前,還在郢都城里,自己還沒有桌子高的時候,最為寵愛他的父皇便把他抱著在御書房批改奏折了,那會兒有太監在一旁念出奏折的內容,而那位南楚皇帝,便會給出自己意見,被抱著的顧泯,自然也跟著聽了不少東西。
其實南楚也好,大祁也好,都是一樣的,無非是一個國大些,一個國小些,治國如同烹小鮮,這事兒自己父皇做得好,顧泯也覺得自己可以。
臨近皇城,柳邑看著那朱墻黃瓦,忽然問道:“小時候的事情,沒聽你說過,說說行不行?”
顧泯沒急著開口,轉頭問道:“那你呢?”
柳邑搖搖頭,“我從小在冰天雪地里長大,除去修行就是修行,哪里有什么故事。”
顧泯啞然失笑,轉念一想,那位北海之主也的確是這么個人,讓他做個慈父,陪著自己小閨女玩耍,只怕也是做不出來的。
“我小時候也沒什么好玩的,最開始在這座城里,想要見一眼母后,也要通報,很麻煩,皇族子弟,規矩繁多,條條框框,都得懂,都不能違背,再之后,我那皇兄毒殺了我父皇,奪了皇位,殺了好些兄弟,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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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整日活著提心吊膽,很怕某一日就死了。”
顧泯說了些后面的事情,很多事情都是一筆帶過,唯獨那天日暮之時,他做的事情,卻很認真的講了出來。
“皇兄要殺我,還要讓頂著他的身份去死,我不愿意,所以我便殺了他。”
柳邑張了張口,他能夠想象得到當初的景象。
于是她沒來由的便又心疼起了顧泯,現如今這么風光的年輕人,當初不知道遭罪多少啊。
顧泯似乎是知道柳邑在想些什么,搖頭道:“世上的人和事情,只要他自己不覺得有多難過,那別人去覺得,都不對。”
柳邑想要說些什么,只是兩人已經來到宮門口,這座皇城前幾日便有人進來打掃,如今已經接近尾聲,只是宮門處有守衛站立,不讓閑雜人等進入。
那兩護衛本來一開始看到顧泯兩人就想開口驅趕的,但是其中一個年紀大些的老護衛,當年也曾在皇城里當差,覺得那白袍男子的容貌有些眼熟,但之前離得太遠,不敢判定,這會兒顧泯來到宮門前,他再也沒有半點猶豫,當即便跪下,泣不成聲,“臣巡防營舊將汪大統,叩見陛下!”
他既然跪下了,身側的那個護衛,自然也跟著就跪下了。
兩人都看著地面,不敢抬頭去看那位年輕皇帝。
啪嗒啪嗒的聲音卻傳了出來。
滾燙的淚水,落在雪地上,也融化不少白雪。
顧泯不認識他,但那些年他經常進出皇城,宮中倒是不少人,都認識他,后來那位皇兄死了,他作為最后一位皇族,自然便成了南楚皇帝,外人雖然再沒見過他,但都知道,繼位的是他。
再后來顧泯漸漸在世上的名聲越來越響亮,他們這些南楚舊臣,自然日夜都盼著能夠再見到他,再度看到南楚兩個字出現在世間。
南楚兩個字,不知道是多少南楚遺民心里最為重要的東西。
這兩個字意味著之后他們就會再度擁有家鄉,再度擁有自己的國家,從此不再是喪家犬。
顧泯沉默了一會兒,平靜道:“平身。”
汪大統和一旁的護衛站起身來,仍舊是低著頭,不敢直視顧泯面容。
“朕要進去看看,你們在這里守著便是。”
顧泯和柳邑進入皇城,走出很遠,柳邑才敢小聲說道:“你說朕的時候,好像變了個人一樣唉。”
顧泯無奈。
做君王和做顧泯,自然會是兩個人。
但做君王的時候,他還是顧泯,這就夠了。
走在空無一人的皇城里,這里雖然已經打掃過一遍,但是和當年比起來,也還有差距,這要是換做一般的君主,只怕是就要想著重建這座皇城了。
只是顧泯并不在意,和柳邑說了幾句閑話,最后就來到那邊大殿前。
歷代南楚國君,便是在那大殿里,將一項項或是利民,或是害民的決策發到南楚各地的。
站在大殿前,顧泯忽然搖了搖頭。